屋內(nèi)暗影浮動,屋外風波再起。窗外此時清風拂蕩,掃動門庭木板,片刻之后,在夜色的籠罩下,又一條漆黑的身影緩緩向屋內(nèi)延伸。
這一回公公羊祿發(fā)現(xiàn)了異動,警覺地回頭,霎時間一條魁梧的身軀迎面撲來,一把半月長刀經(jīng)過蓄力直朝他的脖頸處削去。公羊祿反應敏捷地雙腳緊縛大刀,同時用手從袖袍中射出鐵蒺藜,一一打熄廟中燭火,原本明亮的廟堂頓時一片黑暗。
襲擊之人心中一驚,用力甩開對方雙腳的束縛,操動手中大刀向四周揮舞劈砍,一時間大堂內(nèi)“劈里啪啦”動靜四起,桌椅燭臺被砍得七零八落,散成一地。
“呵呵,老夫住在這屈子廟足足有一個甲子,堂內(nèi)的一切布置早已經(jīng)了如指掌,就憑你這個莽夫,也想殺我么?”黑暗之中,傳來一陣刺耳的嘲笑聲音,這令不速之客再添怒火,大刀揮舞更加肆虐,但卻無法傷及對方分毫。
僵持之際,忽聞一聲蟬吟劃破夜空,廟內(nèi)突然閃爍起星辰般的亮點,位于廟堂中央的屈子像應聲爆碎,伴隨而來的是一陣凄厲的哀嚎聲。
一條漆黑的身影渾身插滿的涂上螢料的毒針頹然倒下,黃色的光點將他的身軀包裹在一團幽幽的光暈之中,在漆黑的世界種顯得鬼魅異常。
此時,廟堂內(nèi)的燈臺不知道被什么人又重新點起,光明驅(qū)散黑暗,將堂內(nèi)的一切照得清楚無比。
在散落的屈子像碎塊周圍,一人身上插滿針倒在血泊之中瑟瑟發(fā)抖,正是廟祝公羊祿。
藏在暗處的發(fā)針之人緩緩步入大堂,覆蓋在身上的黑幕一絲絲的褪去,露出了他的廬山真面目,來人身負黃金匣子,腰間纏滿蟬尾針筒,額頭繡有翼紋,竟是尚香谷場的裴閑池。
“夜啼吟,居然是你!”車卿之收起半月刀一臉的驚愕表情,問道:“你是何時來到安陵的,我竟然對此毫不知情。”
夜啼吟陰笑道:“呵呵,我這些年來化名為裴閑池,暗中受吳主孫皓直接調(diào)遣,你們這一級別的當然不知曉?!?p> 車卿之冷哼一聲,不以為然道:“連你都來了,看樣子是整個鷹團差不多都出動了吧。”
“差不多吧,除了你我,楊魄他們?nèi)?,還有鷹團統(tǒng)帥金朝絕他們一家子,外加上那個最為神秘的‘峰’,幾乎算得上鷹團的全部主力了。當然,這回來到安陵的恐怕還不只這點人,楊魄在失蹤前已經(jīng)將信息傳達給了金朝絕,相信用不了多久鷹團大部隊便會趕到?!?p> “所以說你這邊也開始正式行動咯?”車卿之奇道。
夜啼吟從口袋中不緩不慢地取出一面鑲有八爪金龍的腰牌,沉聲道:“皇帝陛下金龍令面前,車卿之,見到皇令還不速速下跪。”
車卿之見此情形心頭一驚,雖然不解,但還是跪下來接令。
“我受皇帝陛下密令,將接手莫緹贏之位,成為此次行動的領導人,從現(xiàn)在起安陵境內(nèi)所有銀樓,銅臺和暗閣級別的殺手一律接受我的調(diào)遣,凡有不從者皆以死罪論處?!?p> 夜啼吟高舉金牌,一副鄙倪萬物的冷酷姿態(tài),令一旁見慣風雨的車卿之也微微有些不知所措。
“為什么會突然發(fā)生這樣的變故?這真的是皇帝陛下的命令么?”
夜啼吟冷冷道:“哼,你們自己心里清楚。當初皇帝陛下派你們前來安陵是為了開展清巢行動,順便奪得持國之力。可是你和楊魄他們幾個卻和莫緹贏相互勾結,聽信他什么安陵寶藏的謠言,竟然私底下與他結成派系,奉他為領導人,聽他使喚。若不是皇帝陛下明鑒,早就對莫緹贏生出疑心,令我混入隊伍暗中觀察,否則也不知道這其中會藏有如此的貓膩。”
車卿之聽他這么一說,這才回想起此次護衛(wèi)的那三百號東吳人士當中的確有一個叫做裴閑池的人,只是他平日里的裝扮和現(xiàn)在差別太大,令他一時無法辨認。
不過他更為再意的是當初蘇曜暗地轉(zhuǎn)移那三百號人的消息是莫緹贏親自告訴孫皓的,而且平日里孫皓對莫緹贏也是極為信任,這次行動雖然表面沒有言明,但實際上還是默認由莫緹贏指揮。但沒有想到孫皓為人疑心之重遠超常人估計,居然早就安排夜啼吟暗地里隨行對眾人進行監(jiān)視,并且直截了當?shù)貏儕Z了莫緹贏的指揮權。
直到此刻,他才終于對孫皓這個東吳之主有了新的認識。
“楊魄,白朔和澹臺照他們?nèi)齻€已經(jīng)失蹤多日,想必兇多吉少。若你們依舊還想繼續(xù)活命,從今以后便聽我的指示行動?,F(xiàn)在公孫戰(zhàn)已死,綃巾衛(wèi)的指揮權已經(jīng)落在你的手里,這五百號人當中混有我們暗中滲透的五十名亡命死士,你現(xiàn)在要做的便是聯(lián)系他們策動嘩變,將這股不可小覷的力量消滅掉,以便于鷹團主力接下來的清洗行動。”
夜啼吟言辭激烈,似在呵斥,令車卿之心生不悅。說到底,他和孫皓之間也只是利益雇傭關系,與夜啼吟本就是平起平坐,若不是因為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蘇曜在安陵的計劃,受到孫皓質(zhì)問,也不至于讓莫緹贏一個碌碌無為之輩搶得先機,更讓夜啼吟這樣的角色在自己頭上吆三喝四。但眼下情勢他也不好和夜啼吟鬧翻,只好暫時聽從安排。他輕哼一聲,正準備離開,卻又被夜啼吟叫阻。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夜啼吟打量車卿之,目光中充滿了不信任。
車卿之猶豫了片刻,沒有第一時間作出答復。他剛剛在安陵城內(nèi)和莫緹贏碰頭,在準備返回尚香谷場的路途中卻偶然發(fā)現(xiàn)了衛(wèi)松疾獨自一人在屈子廟門前徘徊。他心中生疑,便偷偷不遠處窺視,直到看見兩人下到洞窟后才出現(xiàn)。
“那你又是如何找到這里的?”車卿之不答反問,將話題原封不動返還給了夜啼吟。
夜啼吟冷笑一聲道:“這你不必知曉,你只需記住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好自為之吧!”
車卿之一臉不屑地朝他瞪了一眼,頭也不回地扛著大刀出了大門。
見車卿之離開之后,夜啼吟來到公羊祿面前,彎下身子,細細打量眼前這名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老人。他解下背后的黃金匣,露出里面的暗層,然后帶上手套將公羊祿體內(nèi)的翼尾銀針一根根拔出,重新回收到金匣中。
他每拔出一根,都會從傷口處爆出一道血柱,也引起公羊祿身體的一陣痙攣。痛徹心扉的傷勢幾乎令他快要昏厥過去,但卻每次又不得不從刀絞一般的痛楚中清醒過來,在生與死之間經(jīng)受著這世間最慘絕人寰的折磨。
“要殺要剮,痛快些……這般凌辱算什么英雄好漢!”公羊祿應盡最后的力氣聲嘶力竭地嘶吼著。夜啼吟不為所動,專注于手頭上的事物,他雙指拈針,動作輕盈地宛如繡花的姑娘,正一點點的為眼前人繡出一條死亡路途。
“你可知為了制這‘翼尾銀針’花費了我多少心血,這每一針可都是淬上了這世上最為色彩斑斕的毒藥,用在你一個糟老頭子的身上我可真有點舍不得?!?p> 夜啼吟終于將所有毒針回收完畢,長長松了口氣,再回過頭看看地上的公羊祿,早已經(jīng)口吐血沫,翻了白眼。
“可惜了,沒想到這么容易就死了,還打算從你口中套出些東西呢?”他將黃金匣重新收好,來到洞窟前往下瞅了一眼,連連稱贊道:“哎呀呀,沒想到在這種破廟里面竟然還有如此巧妙的機關設置,真是妙哉!不知道黑隆隆的下面究竟藏著什么,會令衛(wèi)松疾他們?nèi)绱酥???上覍@些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不過倒是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為他們幾人準備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靜候衛(wèi)大人的凱旋,呵呵……”
夜啼吟臉上浮現(xiàn)陰沉的笑容,從金匣中又取出八只木頭制成的烏鴉,分別安置在洞窟口的八個方位,在八只烏鴉的嘴巴里有透明賤的絲線相互銜接,縱橫交錯,在入口處形成了一個沒有半絲破綻的死亡陷阱。
只要洞窟中有人脫出,碰觸道這烏鴉線,便會沾染上見膚即溶的毒藥,同時位于八個方向的木鴉受到機關牽引會同時從口中射出翼尾銀針,沒有任何人可以在如此嚴密的攻勢下逃生。
準備完這一切后,夜啼吟坐在地上,身子依靠在柱前,目光凝聚在洞窟口密密麻麻的殺人絲線上,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而在廟堂的屋檐上,一雙陰沉如鷹隼的眼睛正注視這下面對此渾然無覺的獵物,正應驗了那句話,螳螂捕蟬,麻雀在后。
地下世界,蘇鏡掙脫衛(wèi)松疾懷中的束縛,不等衛(wèi)松疾落地調(diào)息,便兀自一人朝著洞底的深處走去。
衛(wèi)松疾見狀急忙追上前去,才走了幾步,便聽見摔倒的聲音。洞內(nèi)的光線昏暗,蘇鏡沒走幾步,便不小心被腳下碎石絆倒。衛(wèi)松疾提著燈上前將她扶起,一臉不解道:“為何要逃避……難道鏡兒你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察覺到我的心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