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侍郎,陳府。
從早朝回來之后,陳國忠的臉色變的格外難看,驚恐之中伴隨著絕望,身子佝僂著,沒有絲毫的精氣神兒,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一般,陳夫人還有兩房妾室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一臉擔憂的上來勸慰,卻見陳侍郎一言不發(fā),一個人進了書房。
書房的大門關閉,陳國忠有些癱軟的靠在書桌后的椅子上,目光呆滯的看向窗前的那一朵叫不上名字來的盆栽,原本優(yōu)雅的形狀,此刻卻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魔,在無聲的嘲笑著他的無助。
“啊……”
呆滯沉默了許久,陳國忠突然發(fā)出一聲咆哮,然后像是瘋掉一般,將桌子上的書卷,硯臺,毛筆等等一股腦兒的推在了地上,墨水在地面上流淌,留下一片陰黑的痕跡,顯得觸目驚心。
陳國忠似乎還不滿足,又沖向了書架,上面整齊的擺放著他這些年辛苦搜尋來的各種珍藏孤本,平日里連別人看一眼都舍不得,此時此刻,卻絲毫不在意,像是扔掉垃圾一般,紛紛將它們拽出來,撕扯爛,扔在地上。
然后又狠狠的踩上幾腳。
不久之后,偌大的書架被搬空,陳國忠又把那個花大價錢從古董市場淘來的前朝玉瓷花瓶給推倒在了地上,砰的一聲,花瓶碎裂成一堆碎片,地上的狼藉越發(fā)明顯。
“哈哈……哈哈……”
陳國忠掃了一眼凌亂不堪的書房,怔了一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而那布滿皺紋的臉龐上則是涌動起了濃濃的悲涼,兩行眼淚止不住的流淌了下來。
朝會上,陳秉禮帶著陳系所有官員請命,原本以為可以將這件事給平復下去。
但結果卻十分的讓人意外。
張庭海當庭對峙,站到了陛下那一邊,而周安,則是因為禁軍被鎮(zhèn)壓的事情,連早朝都沒上,陳系這些人,連絲毫的風浪都沒掀起來,直接被皇帝一巴掌拍死在了沙灘上。
陳國忠身上帶著明顯的陳系標簽,他知道,自己這一次肯定完了!
他很絕望!
絕望到無助,有種想要把這些年努力掙來的一切都毀掉的沖動。
“啊……為什么啊……”
“老天爺啊……”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啊……”
陳國忠癱倒在地上,臉龐上的淚水更是嘩啦啦的往下淌,書房外,陳氏夫人,兩房小妾,還有陳國忠的兒子,都是一臉的惶恐,聽著后者在書房里發(fā)瘋狂叫,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久之后,里面歇斯底里的喊叫聲逐漸消失,變的安靜了下來。
眾人互相看著,遲疑著要不要進去看看。
轟!
庭院外傳來一陣低沉的爆炸聲,眾人嚇了一跳,連忙扭頭看去,只見那緊閉的府邸大門被一眾披甲執(zhí)刀的兇悍侍衛(wèi)撞開,碎裂成了好幾半,一道渾身披著漆黑蟒袍的白面太監(jiān),直接騎著棗紅大馬沖進了府邸之內(nèi)。
“你們是什么人?這里可是戶部侍郎的府??!”
有護院面色陰沉的迎接過去,但話音還沒說完,就見那太監(jiān)目光一寒,一掌拍在了護院的胸口,護院慘叫一聲,直接倒飛出來,重重的砸在了眾人腳下,陰黑的毒氣擴散,那護院抽搐了兩下,直接失去了氣息。
“奉陛下旨意,捉拿戶部侍郎陳國忠?!?p> “敢阻擋者,格殺勿論!”
白面太監(jiān)目光帶著陰狠之意掃過眾人,尖銳出聲。
“什么……”
書房外的眾人早已經(jīng)被這一幕嚇呆,一個個瞪大著眼睛,臉龐上滿是惶恐之色,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白面太監(jiān)則是飛快帶人沖到了書房面前,刀光閃過,書房的大門轟然裂開,碎屑紛飛。
屋子里,死寂一片!
陳國忠懸掛在房梁上,早已經(jīng)氣絕多時,布滿皺紋的臉龐烏黑鐵青,舌頭更是長長的伸了出來,猙獰可怖!
“老爺啊……”
“父親!”
陳家眾人見到這一幕,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臉上涌過難掩的悲痛之色,像是發(fā)瘋一般朝著書房跑去,剛跑出沒兩步,被那白面太監(jiān)一巴掌給震飛了回來。
“陳國忠乃朝廷重犯,即便身死,也必須得去刑部大牢走一遭!”
“來人,給咱家拿下,帶走!”
“是!”
一眾侍衛(wèi)呼嘯而入,直接將陳國忠從繩子上拽了下來,然后拖拉著朝著庭院之外走去,陳家眾人望著這一幕,臉色都是慘白無比,還有難掩的憤怒,但是遲疑片刻,誰也沒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
陳府!
陽光蒼白刺眼,陳秉禮臉龐悲戚,帶著難掩的惶恐,斜靠在床榻上,身旁有兩名丫鬟一臉擔憂,給他按捏著肩膀喝額頭,而在旁邊,則是陳秉禮的兒子,也就是當朝皇貴妃的父親,陳景云。
“父親,事已至此,您不要太擔心!”
“有鸞兒在宮里,陪在陛下身邊,陛下不會陳家斬盡殺絕的,只要咱們留著香火在,一定可以東山再起!您放寬心吧!”
“可千萬別熬垮了身子,再出什么事情!”
陳景云皺著眉頭,聲音低沉的說道。
“東山再起?你想的太簡單了……”
陳秉禮眼皮聳動了一下,眉頭上涌過了難掩的擔憂之色,顫抖著道,
“那位蘇總管,他可不簡單??!”
“他從半年前就開始籌劃這件事,一直到現(xiàn)在,步步為營,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當當,然后一招雷霆,讓我們?nèi)捣啦粍俜?,這種人……”
“堪稱妖孽!”
“他會給咱們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周安,他沒有子嗣,只有周婉君一個女兒,坐了皇后,如今又主動辭官,上交虎符,徹底沒了威脅,蘇寒云或許會放他一馬!”
“但咱們陳家,卻不一樣啊……”
“你,還有你的兩個兄弟,這一次都危險啊!”
“蘇寒云,不會給咱們?nèi)魏螜C會的……你趕緊去通知你的兩個兄弟,讓他們把孩子送出京城吧……為父怕送晚了,就來不及了??!”
“父親,不用這么怕他吧?”
那陳景云眉頭皺了一下,冷聲哼道,
“他蘇寒云就算膽子再大,敢打我們的主意?陳系的一眾官員已經(jīng)夠他忙活的了……”
“更何況,咱們還有鸞兒在陛下枕邊呢,他不怕……”
砰!
陳景云的話還沒說完,大門的方向傳來一陣低沉的爆炸之聲,他眉頭一皺,連忙飛奔出了門外,剛跑出去兩步,就見庭院里沖過來一名白面太監(jiān),還有近百道兇神惡煞的禁軍侍衛(wèi)。
“你們干什么?”
“這里可是門下尚書陳家!”
陳景云又驚又懼,臉色陰沉的咆哮出聲,但話音還沒落,就見那名太監(jiān)滿臉森冷的沖到了面前,啪,太監(jiān)冷笑一聲,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陳景云的臉上,留下一個殷紅掌印,然后抓著他脖領子將他拎起來,獰笑道,
“門下尚書?”
“蘇公公有令,抓捕戶部,刑部所有涉及貪腐枉法之人,無論是誰,膽敢阻撓,都殺無赦!”
“門下尚書,也不例外!”
“給咱家滾開!”
話音落下,白面太監(jiān)手腕一翻,直接將陳景云扔出去數(shù)丈之遠,后者轟隆一下子撞在遠處的一處盆栽上,那巨大的盆栽直接被砸塌,而陳景云也是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蒼白的癱軟在了地上。
“來人,捉拿陳家三子,陳景泰,二子,陳景安。”
“阻擋著,殺無赦!”
白面太監(jiān)陰笑一聲,對著陳府之內(nèi)凜然揮手。
“是!”
一眾禁軍侍衛(wèi)目光森然,如狼似虎般洶涌而入,陳景云的臉色徹底變的絕望下來……
而在距離此處不遠的書房內(nèi),陳秉禮聽到這句話,臉色也是頓時慘白,蒼老的身子顫抖了一下,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后暈厥了過去!
陳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