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芊芊
蘇昑昱到鳳凰閣的第三日。
阿秀仍早起伺候裴珬更衣洗漱，親手為裴珬熬粥焚香，仿佛昨日的對話從未發(fā)生。
每當(dāng)裴珬為牽動(dòng)傷口的疼痛皺眉時(shí)，蘇昑昱總能恰好瞥見阿秀欲言又止，心里便忍不住感嘆，這兩人是何必呢。
裴思錦離開后再?zèng)]回來過，紫英又被收回了玉笛，蕪菁不在，裴珬意外的拿回了她屬于閣主的權(quán)利，沒人敢來叨擾。
這天傍晚，阿秀剛服侍裴珬喝完藥躺下，門外就傳來了陌生侍女的聲音。
“閣主，奴婢有事稟報(bào)?！?p> 這還是幾年來頭一遭聽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喚一聲閣主，裴珬心情大好，制止了阿秀出聲趕人。
“你進(jìn)來吧?！?p> 侍女推門而入，腳步輕盈，很快到了裴珬面前，行禮跪拜。
裴珬意外挑眉，這身衣裳是熟悉的，這人卻是生面孔。
“你是新來的？”
“回閣主的話，家主昨日將閣中姐妹大數(shù)遣回，差了奴婢等一干新人來，往后只聽閣主吩咐。”
裴珬不禁冷笑，“呵，她倒是有心。說吧，有何事稟報(bào)?！?p> 侍女始終將頭埋在臂彎里，果然比從前的人恭敬許多。
“閣里來了一位客人，本不該打擾閣主養(yǎng)病，只是家主與蕪菁姑娘均不在京中，無人主持大局，還望閣主能受累去看一看?！?p> 這侍女不說，裴珬大概都快忘記鳳凰閣是做財(cái)寶生意的了。只是裴思錦一向眼界甚高，這賣家能進(jìn)得鳳凰閣的大門，不知帶了什么寶物前來。
“你先退下吧，好好招呼客人，我即刻就來?！?p> “是?！?p> 侍女退下，阿秀沖著門口冷哼一聲。
“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仙物，現(xiàn)在的裴家要什么沒有，收斂寶物不過是個(gè)名頭，人是換了一波，始終沒點(diǎn)眼力，只能做下人?！?p> 裴珬不知阿秀哪里來的這股怨氣，并不置評，淡淡道一句“更衣”，阿秀識趣，不再多言語。
鳳凰閣待客一向不差，上好的雪頂茶，慶芳齋的招牌糕點(diǎn)，名貴稀有的木須香，樣樣周到，多是來了不愿走的人，何芊芊卻有些坐不住。
她在紅木方桌前來回踱步，空氣里彌漫的糕點(diǎn)香氣與熏香混在一起，木須香清新怡人，恰好遮掩了糕點(diǎn)的甜膩，不得不說安排的恰到好處，但她實(shí)在無心欣賞。
“你們管事的怎么還不來？”
這已是何芊芊第四次問侍奉在門外的鳳凰閣侍女了，奈何答案沒有變過。
“閣主已快到了，姑娘稍等。”
這一等又是兩盞茶的時(shí)辰，從來都是別人費(fèi)了勁找她，何時(shí)輪到她何芊芊靜坐等人了？一怒之下，她一掌拍在桌案上，就要走。
“你們這閣主排場忒大，姑奶奶不等了，讓她喝西北風(fēng)去吧。”
“姑娘。”侍女?dāng)r在何芊芊面前，猶豫不已。
這人是鳳凰閣的客人，她不能不敬，但她又出言辱沒閣主，按理來說不該將人放走，第一天來鳳凰閣就遇上這樣的艱難抉擇，侍女忽然覺得自己前途堪憂。
“怎么？你們還不讓姑奶奶走了？”何芊芊杏眼一挑，老實(shí)說，很沒氣勢。
“這位姑娘久等了，裴珬來遲，在此向姑娘賠罪?！迸岖棅檴櫠鴣?，解了侍女的圍。她今日穿一身紫色的寬大衣袍，濃重的妝容掩蓋了因受傷而蒼白的面孔，明艷動(dòng)人，又不失莊重。
“參見閣主。”侍女屈膝行禮，不敢直視。
“你下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裴珬輕揮衣袖，這些支使人的言語動(dòng)作久了不做，竟也不曾生疏。
侍女依言退下，何芊芊別有意味的打量著裴珬，審視的目光毫不掩飾，裴珬也不介意，站如青松，目光坦然。
“裴閣主，早聽聞佳人傾城，今日一見，傳言欺我。”何芊芊一字一句緩緩道來，似笑非笑，流氣甚重。
面對這等辱沒之言，裴珬也不惱，從始至終淡笑如常，不失氣度。
“姑娘也是位少見的美人，不知珬是否有幸能知曉姑娘芳名？”
“何芊芊。”
“芊芊。仰視山巔，肅何芊芊。好名?！?p> 兩人一直站在門口，始終不像話。裴珬抬手做了個(gè)請的手勢，何芊芊并不客氣，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見客的屋子。
“不知姑娘來我鳳凰閣，是帶了什么奇珍異寶?！?p> 何芊芊拿起白玉茶杯，抿一口雪頂，此時(shí)心境已不同方才，只覺得嘗了一口林深無人處梅花上的雪，滿腹清香。
“算不得奇珍異寶，這東西人人都聽說過，已不算稀奇了?！?p> 裴珬愈發(fā)好奇，她總不能拿一件人人都有的尋常物來賣。
“何姑娘莫要賣關(guān)子了，珬不是商人，鳳凰閣一向不吝惜錢財(cái)，何姑娘的東西只要值得起價(jià)錢，不過是一句話的買賣。”
“哈！”何芊芊忽然大笑，“你們裴家多的是錢，但我可不缺錢，我只問你要一樣?xùn)|西。”
裴珬沉下臉，她雖在裴家已說不上什么話，但總不能讓一個(gè)來歷不明的女子給欺負(fù)了去，她待人客氣是真，從小養(yǎng)成的大小姐脾氣卻尚未被磨盡。
“既然何姑娘無心交易，請回吧?！?p> “你不好奇我拿什么換什么？”何芊芊半身倚在方桌上，就差將整張臉湊到裴珬面前?！暗降子袥]有誠心，也得將交易說清再論，姑娘說是不是？”
裴珬往后靠了靠，背撞上椅背，卻仍能感受到何芊芊的呼吸。她繃著臉，終還是服了軟，“你說?！?p> 何芊芊揚(yáng)唇一笑，一手撐著桌面，忽然翻身到裴珬面前，將她整個(gè)人禁錮在椅子里。
“我用一枚起死回生的丹藥，換你一滴心頭血?！?p> 裴珬雙眼圓睜，何芊芊渾身透出危險(xiǎn)的氣息，仿佛如果她不答應(yīng)，就走不出這間屋子，她第一次知道長了杏眼的女子也能這般氣勢逼人。
“何姑娘，這玩笑不好笑?！?p> 開什么玩笑，我們這是正經(jīng)古言好不好，什么仙啊神啊去隔壁玄幻找吧。
何芊芊早知她不會(huì)信，淡然從懷里拿出一枚做工精巧的錦盒，強(qiáng)塞到裴珬手里。
“此物我并非賣與裴家，而是賣給你，待你死時(shí)，我會(huì)向你要屬于我的東西?！?p> 裴珬仍在怔愣，何芊芊的手覆上她的眼睛。
“裴珬，你一生注定坎坷，命不由己。我許你一次自己選擇的機(jī)會(huì)，好自珍重?！?p> 裴珬只覺得眼皮沉重，頭腦昏沉，再恢復(fù)清明時(shí)，睜眼已不見那杏眼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