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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風(fēng)月

052 童稚無心(五)

墨白風(fēng)月 不楊 2003 2019-03-15 21:10:16

  我受舊主重托,帶著才一月大的嬰兒來到裴家,見到了所謂的裴家家主。

  男人的模樣看不出憂喜,他輕輕撥開襁褓的一角,孩子正酣睡著,皮膚細(xì)嫩白皙,近乎透明,十分漂亮。

  我看見男人的神情由漠然變得柔軟,然后問我,“孩子可有名字?”

  “那位說了,孩子的名字由您來定。”

  男人沉吟了一會(huì)兒,緩緩道,“如此玉人,便取個(gè)‘珬’字吧?!?p>  “裴珬,這名字好,奴替孩子謝過老爺?!蔽沂莻€(gè)粗人,其實(shí)不知名字好壞,只覺得好聽,心想那位聽了也會(huì)喜歡。

  男人從我手中把孩子抱過去,哄了一會(huì)兒,我能看出他是極喜歡這孩子的,裴家家大業(yè)大,我心里很是欣慰,這孩子終于可以擺脫她母親的命運(yùn),做個(gè)普通但幸福的商家女。

  但男人最終沒讓我們留在京城,他說:宜州氣候怡人,民風(fēng)淳樸,又多才子佳人,更適合孩子成長。

  臨行前,我特意遣人詢問舊主,此去也許五年,也許十年,宜州路遠(yuǎn),可要再見孩子一面。

  傳話的人將舊主的話復(fù)述給我:既是裴家的孩子,何必要見呢?

  我聞言真真切切哭了出來,已無青春年華的老婦在外人面前嚎啕,實(shí)在不像話,嚇壞了傳話的小廝。

  旁人都只見舊主的榮華,卻不知她吃盡天下女子所有的苦。我唯一的欣慰,大概是還有一個(gè)懂事的孩子會(huì)陪著她,盡管這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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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病風(fēng)波之后,裴珬與裴思錦的關(guān)系反而親近了些,裴復(fù)也沒再追究什么,有人幫忙“帶孩子”,他樂得清凈。

  只是有時(shí)裴珬還是會(huì)坐在他腿上扯著胡子念叨,“爹爹對(duì)思錦也要像對(duì)小珬一樣好哦”,天真的堅(jiān)持,往往最持之以恒,也讓人難以拒絕。

  但裴復(fù)自認(rèn)沒有虧待過裴思錦,只是她選了一條崎嶇的險(xiǎn)路,而自己只有待她嚴(yán)苛,才能讓她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

  梅園漸漸成了裴珬胡鬧的地方,原本干凈清冷的園子被糟蹋的七七八八,裴復(fù)只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禍害一個(gè)院子總比禍害整個(gè)裴府強(qiáng)。

  石桌上的棋盤已看不清,被裴珬用墨胡亂涂成一片黑,還自認(rèn)潑墨成畫,頗具才華。那幾株梅樹裴珬倒是寶貝的緊,嚴(yán)冬還遠(yuǎn),黑漆漆的樹枝丑陋猙獰,看著像是死物,故每日裴珬都會(huì)囑咐劉氏數(shù)次,讓她多照看著。

  裴家的園子里花花草草不少,一日裴珬路過,看上剛長出花骨朵的梔子花,便折了花枝,插到梅園的土里。

  恰逢裴思錦外出歸來,看見裴珬蹲在一處,粉嫩的裙角沾了泥土,頭上兩個(gè)羊角辮嬌俏可愛。

  “小珬,你在做什么?”自上一次從祠堂回來,裴思錦每次喚“小小姐”,裴珬便犯渾似的躺地打滾,直到她叫出“小珬”二字求饒才行,久而久之,倒也習(xí)慣了。

  裴珬聽見她的聲音,興高采烈的蹦起來,忘了自己手上還滿是泥污,就要往她身上蹭。

  “思錦!我把花種到這里來,你也能每日看見了。”

  裴思錦一愕,感動(dòng)之余也頗為無奈,照這樣的種法,那花能活才是怪事。

  她抓著裴珬,讓劉氏去打了盆清水,就在石桌邊給裴珬洗手。

  裴珬收起活潑好動(dòng)的心,意外的乖巧,任由裴思錦給自己洗手,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她忽然踮起腳尖,輕輕在裴思錦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像鳥雀覓食,矯捷輕盈,電光火石。

  裴思錦先是愣住,然后驚愕的看向她,差點(diǎn)打翻了盆子,始作俑者卻毫無知覺,仍舊咯咯笑著,眼睛亮晶晶的,還以為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裴珬!”裴思錦當(dāng)真是生氣了,語調(diào)沉下來,嚴(yán)肅的瞪著她。

  裴珬被她突然的一聲嚇得一抖,濕漉漉的手縮回身后,眉眼一皺,就要哭出來。

  “你別哭,哭也沒用?!迸崴煎\毫不客氣。

  裴珬當(dāng)真沒哭出來,抽了抽鼻子,便把眼淚憋回去了。她磕磕絆絆的爬上旁邊的石凳,站穩(wěn),裴思錦幾次想伸手去扶,都硬生生忍住。

  站在石凳上的裴珬甚至比裴思錦更高些,她扶住裴思錦的肩,裴思錦怕她摔倒,沒有躲開。緊接著,裴珬竟像模像樣的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頭,哄小孩似的哄她。

  “思錦別生氣,生氣就不好看了。”

  裴思錦哭笑不得,才攢起來的怒氣好像又煙消云散了,她把裴珬從石凳上抱下來,報(bào)復(fù)似的使勁去揉她的頭發(fā)。

  “下次不許這樣了,知道嗎?”雖還是教訓(xùn)的意思,語氣卻不知溫柔了多少。

  裴珬不解的看著她,小家伙顯然不太樂意,“小珬喜歡思錦,思錦不喜歡小珬嗎?”水靈靈的大眼睛撲閃撲閃,滿臉的委屈我見猶憐。

  裴思錦無奈,只得甩袖離去,轉(zhuǎn)身卻紅了臉,不禁感嘆,小小年紀(jì)就如此撩人,日后不知禍害多少良家少年郎啊。

  那一年裴珬五歲,裴思錦將要過十歲的生辰,年少不更事,輕言喜歡,成了一生的桎梏。

  同年冬天,梅樹終于結(jié)出花苞,裴珬高興的日日盯著,生怕錯(cuò)過花開的時(shí)刻。角落里有裴思錦后來讓人移植過來的梔子花,但顯然那只剩綠葉的花已失寵了,裴珬連看也不多看一眼。

  這一日清晨,下了薄雪,少量的雪花堆積在梅樹的枝干和梔子的綠葉上,石板路上卻沒有,只是濕濕的,六角的雪花一碰上就沒了蹤影。

  裴珬光著腳就從房間里跑了出來,雪白的衣裳,白里透紅的肌膚,如同紅梅映雪,羞退了藏在花苞里真正的梅花。

  小孩子似乎保留了親近自然的本性,不知什么禮法,腳丫子踩在松松軟軟的土地上,寒意凍人,她仍不愿離開,又蹦又跳,手舞足蹈。

  劉氏從屋子里追出來,焦急的喚她,裴珬卻笑著跑遠(yuǎn),故意不讓劉氏捉住,輕靈的笑聲回蕩在園子里,悅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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