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在夜園中的鬧劇還好沒惹出大麻煩來,及時收住了。
張軌一邊教訓著兒子,另外一邊又畢恭畢敬地將公孫琦等人迎接到刺史府,重新開宴,好好接待。
至于楠枝,張軌知道了這小娘子來歷不凡之后也是對她善待有加,命府中特別準備一間上好的住處來安頓。
等宴飲結束之后,已經夜深,大家各自回去歇息。正好楠枝也有機會和楠晏將軍好好聊聊,了解那年冬天之后發(fā)生的種種。
原來楠晏當年被囚禁之后,并沒有被加上謀權篡位的罪名。
成都王司馬穎是一個精明的人,他覺得這些禁軍將領如果都殺了,那么后果未必可知。所以他只給那些忠于司馬乂的將領們加上了被逆賊蒙蔽作亂的輕罪,同時發(fā)配到其他諸州以觀效尤。
楠晏將軍連同其他副將和幾千禁軍士兵全部被發(fā)配到了雍州北方的安定郡,楠將軍也就做了安定郡的郡守。
這安定郡是中原王朝和北方胡人交界的地方,地界之內羌人眾多,北方還有五部匈奴,南面和秦州接壤,那里還生活著巴人和氐人。
所以成都王的目的很明確,一方面解除了舊禁軍在京城的勢力,又讓他們替朝廷鎮(zhèn)守邊疆,一舉兩得。
之前中原的大亂剛剛平息,皇帝就想著安撫各州郡,便派人來冊封張軌了。
楠晏正好帶軍隨行,不料卻和楠枝重逢,也真的是上蒼眷顧!
楠枝也將自己這兩年的遭遇一一告訴楠晏。
楠將軍聽了感到驚嘆不已,拜倒在地說道:“當年長沙王殿下將公主委托于我,我這兩年來完全沒有盡到任何責任,讓公主吃苦受累,實在是辜負了長沙王殿下的囑托!”
楠枝急忙把楠將軍扶起,說道:“義父真是見外!我兩年前已經受到義父的恩情,心中早已感激不盡。而且請不要再對我行君臣之禮,你我之間是父女關系,再行這樣的禮節(jié)違背倫理哪!”
看到楠晏站起來,楠枝又說道:“再說了,兩年之前,人人不能自保,義父所作所為已經不辱使命了!”
然后楠枝又詢問其現(xiàn)在朝廷當中的局勢來。
楠晏一臉懊惱地說道:“自從洛陽之亂后,天下戰(zhàn)亂不止,成都王穎和東海王越各成一派,相互爭奪。就在前不久,那東海王已經攻破長安,迎回陛下。如今天下的權力差不多都落入到他的手里了!”
楠枝聽了,心中苦悶不已,皺起眉頭,憤慨地說道:“沒想到這些年來,多少英雄豪杰以身殉國,最后竟成全了這個小人!”
說著她一只手托著下巴,苦思冥想。如今的形勢對楠枝倒是越來越不利了。
“枝兒不要焦心,”楠晏安慰說道:“我和其他忠義之士一直在安定郡厲兵秣馬,就是不忘司馬士度大人的志向。那司馬越雖然取得天下,但是怨恨他的人數不勝數,我們只要靜待時機就一定能夠為長沙王殿下報仇的!”
楠枝聽了,俯身拜謝道:“謝謝義父,我人小力微,沒有義父照應,不知道何時才能復仇!”
楠晏回禮之后,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等到深更半夜的時候才各自回房休息。
……
兩天之后,雍州一萬精兵西行十五里與涼州大軍會師,此外河西四郡三千騎也到了,還帶來了另外三千羌人,這六千人比起張茂估計的一萬人確實少了些。
張軌清點人馬,雍涼兵馬步卒兩萬,騎者一萬五千,共計三萬五千人。各路將領齊聚大營,聽從涼州刺史的號令。
正當眾人在大營之中時,有軍士來報:“張將軍,禿發(fā)務丸的使者來了!”
張軌一驚,禿發(fā)務丸兩次遣使,看來來者不善了。
“讓他進來!”
鮮卑的使者騎者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徑直騎進營中,見到涼州刺史和各位將軍也不拜見,傲慢無禮地說道:“受狼神庇佑、尊貴的鮮卑大人禿發(fā)務丸派我而來,是為了展示他的仁慈,以免涼州生靈涂炭!”
張茂這時憤憤地說道:“你們這些胡人不感激大晉皇帝讓你們內遷定居的恩情,居然還口出狂言起來了!”
使者并不理睬張茂,繼續(xù)說道:“尊貴的禿發(fā)務丸大人已經集結十五萬大軍,即日揮師北上,我還是勸你們盡快投降,不然十日之內,涼州這片土地將會赤地千里,百里絕戶!”
說著他假裝環(huán)顧四周說道:“要是真的這樣,就可惜了如此富裕的姑臧城了,想必刺史大人已經苦心經營了很多年了吧?”
張軌面色冷淡,不過在內心也被胡人激怒了。
過去他一直茍全圖存,不想給涼州惹是生非,但是如今他明白了,正如自己的兒子所說的那樣,無限的忍讓非但沒有帶來和平,反而壯大了胡人的野心。
“來人!”張軌冷冷地說道:“將他拿下!然后連同上次的使者一起,推到大營校場祭旗!”
左右衛(wèi)士一擁而上,將使者制服,連拖帶拉,向校場奔去。
“大人……”左右的將軍們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起來,“鮮卑人居然有十五萬大軍……”
張軌立刻打斷他們的話語,他不能讓恐慌的情緒在軍中傳播開來,說道:“你們信嗎?鮮卑人想給我們施加壓力,使我們屈服,依我而見,他們的兵力絕不會超過五萬人。”
眾人聽了心情稍稍安定些。
大家回到營中繼續(xù)商討對策。
張茂趁機說道:“鮮卑人虛張聲勢,一定還沒有集結完畢,我們應該速戰(zhàn)速決,迅速揮師南下,直搗敵首!”
之前涼州腹背受敵的時候,很多人都反對這樣做,太冒險了。如今局勢大轉,速戰(zhàn)速決確實值得一試。
只有楊胤反駁道:“我們還沒有打探敵人的軍情,貿然進攻實為不妥!萬一那鮮卑來使說的不假,禿發(fā)部真的擁兵十五萬,我們豈不是要以卵擊石?我們應該在姑臧以逸待勞才是上策!”
張茂也毫不退讓:“姑臧北有乞伏南有禿發(fā),本來就是一座孤城,加上城中胡人眾多,如果被圍城,內憂外患,我們早晚會束手就斃!”
張軌目光低垂,細細思索,來來回回地在帳中踱步,他深知兩種方案的利弊,他必須作出決定。
過了好一會兒,張軌才發(fā)話:“我們應當即可南下!”接著他下令道:“令張寔和北宮純領五千兵鎮(zhèn)守姑臧,防范北方胡人。其他諸將領兵隨我東南進軍,迎戰(zhàn)禿發(fā)務丸!”
張茂大喜,和其他眾將一起應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