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咕骨，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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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史大郎，我爹是縣丞大人，我卻是個城門官。我喜歡這個職位，可以躲開兇悍的婆娘們，她們不敢來城墻上揪我的耳朵。
城門官兒守城門，天經(jīng)地義。我將城門樓子改建一番，這里就成了我的小金屋。
有暖爐，有軟榻，有酒有美人。時常約上三五個小伙伴上得樓來，居高臨下欣賞街景小巷、遠(yuǎn)山綠水。美酒入腹，豪言壯語吐出，真?zhèn)€英雄了得。但那些個俗人并不懂我，除了劉大海。
我們是從小玩到大的小伙伴，都是惺惺相惜的好漢子，縱橫山陰城，快意恩仇無人可敵。
當(dāng)然一些誹謗者是難免的。那些笨蛋被打怕了，偷偷給我倆取了外號“山陰二害”。我并不因此生氣，那是我們稱霸地下世界的明證。
可是，劉大海變了！
狗曰的，娶了老婆忘了兄弟，再沒來找我玩，但我其實(shí)還是把他當(dāng)兄弟。
“哎！我倆雙劍合并，什么事情解決不了？劉家也不會遭那滅門之禍。”史大郎為兄弟惋惜。
他卻并不痛心，劉大海是大害，輕易死不了的，史大郎比誰都有信心。
正月初一，天寒地凍，城墻上結(jié)了一層白霜。史大郎的胸甲上也有一層白色結(jié)晶，他戴瓜皮帽，厚手套，提一桿大斧頭巡視城墻。
“媽蛋，你以為我不想在家過年？正月初一跑出來守城門。是這兩天發(fā)生的事太艸蛋！”史大郎拉著一個鏢師閑聊，“兄弟，你們又是圖什么？”
圖你妹哦！鏢師心中大罵。不是你老子將我們征調(diào)上城，我們早就支援總鏢頭去了，誰他媽幫你守城。
“我們走鏢人沒有年節(jié)之分，”鏢師說得正二八經(jīng)，“越是過節(jié)，鏢局生意越好?！?p> 哐鐺，史大郎把大斧子靠在墻邊，“兄弟?！边谚K，他將自己也靠在城墻邊，板甲實(shí)在沉重?！罢媪w慕你?！卑伍_酒壺喝了一口，舒服地吐出一口氣，噴到對面鏢師臉上。
鏢師吸吸鼻子，看著對方酒壺，悄悄吞咽了口水。不知道胖子羨慕個啥？并不作答。
他們昨天收到王振威的求援手書，二千人浩浩蕩蕩開拔，從南邊進(jìn)了城，結(jié)果北邊出不去了。不僅出不去，還被縣衙臨時征調(diào)，協(xié)助城防軍防守山陰城。
他們這才知道山陰衛(wèi)被叛軍攻陷，隨時有可能攻擊山陰縣城。沒人將之當(dāng)作官府的謊言，神女峽的爆炸大家都聽到了。至于王振威那邊兒，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兄弟，”史大郎靠近了一些，“你幾個老婆？”鏢師笑答，“我是個老光棍兒?！笔反罄捎趾攘艘豢诰疲溃骸罢媪w慕你！”
“……”鏢師終于伸出手，“兄弟，給老哥也來一口？”
史大郎點(diǎn)點(diǎn)頭。自顧自地說，“兄弟，你大半時間都在外闖蕩，不用受老婆欺負(fù)……”。“咳，”鏢師插言，“我沒老婆。”
史大郎又點(diǎn)點(diǎn)頭，“兄弟，你大半時間都在陪別人的老婆，不知道我的苦啊?！?p> “……”鏢師問：“你有什么苦？”
“唉?！笔反罄芍刂貒@息，“家中有三個老婆，一個比一個俊俏，脾氣也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鬧騰?！蔽镆幌卤翘椋拔疫@舍不得打，又舍不得罵，弄得我都不敢回家了。”
“……”鏢師問，“為什么？”
“那些婆娘不知道跟誰學(xué)的，特別喜歡揪我耳朵。你看。”史大郎掀開瓜皮帽，大耳朵彈了出來，又很快被蓋上。“我也不是天生耙耳朵，是被婆娘們禍禍出來的?！?p> “呵呵，”鏢師尷尬地笑，“那是福氣，兄弟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真的嗎？劉大海也這樣說，你認(rèn)識劉大海吧。真是英雄所見略同?！笔反罄筛吲d地說。
我他媽才懶得管誰是劉大海，鏢師隱隱有些生氣，“兄弟，天寒地凍，給老哥來一口酒，暖暖身子?！?p> “哦！好?！笔反罄捎趾莺莨嗔艘豢诰?，搖了搖酒壺，還剩小半壺，遞給了鏢師。
“謝謝?！辩S師真誠地感謝，在城墻上守了一夜，又半個上午。從最開始對戰(zhàn)爭的恐懼，熬到現(xiàn)在，敵人的毛都沒見一根，心里煩躁得很。
還有這城里，一晚上都在放鞭炮，也不知是慶新年，還是急著奔喪。他也不是在咒誰，這兩天死的人實(shí)在有點(diǎn)多，城里裝飾花花綠綠的。同一條街，左紅右白，他這老江湖也鬧不明白！
“不謝。”史大郎大方地說，“全給你了。劉大海說過，不能跟人喝一個酒碗，免得被傳染疾病！
你慢慢喝，我再去拿一壺酒。咱倆投緣，邊喝邊聊……”
什他媽劉大海？還有你這個死胖子，你那三個老婆才有傳染?。」聿鸥阃毒?。
就他這樣的人，去混江湖活不過三天。鏢師心中冒起怒火，如果對方不是縣丞的兒子，不保證自己不將他從城樓上踢下去。
太陽出來了，薄霧消退，帶來了絲絲暖意。
這幾天發(fā)生太多事，爆炸、剿匪、滅門、劫掠和謠言，已讓山陰人心惶惶。昨夜開始，突然關(guān)閉了四門，征役了無數(shù)民壯上墻巡邏，更是壓得人們喘不過氣來。
誰也不知道一覺醒來，叛軍會不會殺進(jìn)城來？有小道消息在街坊間流傳，叛軍來自南邊，都些長毛的蠻子，喜歡生食人肉，更喜歡孕婦腹中的胎兒。
這個新年，早已沒了年味兒。大家只盼著平平安安，不要出了大亂子。
幾口烈酒下肚，身子終于暖了起來。鏢師也呼出一口氣，這個難挨的除夕夜總算熬過去了，晌午后就可以換崗了，一定要找個酒家好好搓一頓。
不僅是城墻上的鏢師，這個除夕夜許多人都在苦熬。
王振威在煎熬。天亮后是繼續(xù)跟著南燕使團(tuán)，還是打一場，或是回城另作打算？
秦老頭在煎熬。他提前一天迎上了使節(jié)團(tuán)，為了當(dāng)好引路人。徐家溝一戰(zhàn)，再次見到劉海，愧疚再次將心揪緊。雖不殺伯仁，老友一家卻是因他而死。他是南燕國的暗子，也是劉福幾十年的朋友，雖忠義不能兩全，當(dāng)看到劉海之時，仍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劉海與高起潛同樣在煎熬。一整個夜晚，雙方都在你追我趕，誰也不愿給誰占到便宜。他們在山野間追逐搏殺，幾乎圍著山陰城外圍轉(zhuǎn)了一大圈。直到日出，雙方筋疲力竭，這才暫時休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