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翊云輕輕干咳一聲,正色道:“景陽,我們現(xiàn)在地處京州,時刻都在危險中,還應(yīng)盡快找到白術(shù)關(guān)押的地方,也好早日救出白術(shù),回到青野,讓孫先生安心。”
寇承武點了點頭,“說的對?!?p> “景陽,我剛剛倒是想到一點,九霄四劍若是只為來找我復(fù)仇,他們與其費力抓走一個只活躍在隴州城的藥王樓弟子,倒不如抓走一位遍布青野七州的七俠門人,他們這么做,一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被他這么一說,蘇景陽才恍然大悟,“寒兄是覺得,他們也是為了這藥王花而來?”
寒翊云十分篤定地點頭道:“景陽,我們不能再等了,今晚我就去那座戲院探探他們的虛實。”
寇承武當然不會讓他一個人去冒險,于是急忙阻止,“不可,除非我跟你一起去?!?p> 寒翊云搖了搖頭,“一人足矣,兩個人反而目標太大,不便行事,而且容易暴露?!?p> “承武雖不才,但到底隨父征戰(zhàn)多年,像夜探敵營、火燒糧草這樣的事情,還是非常熟練的,請寒兄盡管寬心吧?!?p> 寒翊云揉了揉眉心,神情很是懊惱,但一瞧到他認真的模樣,神色似乎就有所松動,最終嘆出一口長氣,緩緩點了點頭。
夕陽西下,日光漸沒,隨著夜幕漸漸籠罩天地,很快就到了亥時,兩人各自換好夜行衣,便雙雙直奔城內(nèi)東北方向的戲院。
夜間的戲院與白天大相徑庭,守備極其森嚴,其正門、側(cè)門及后門全都排滿了嚴密的守衛(wèi),這也恰恰說明了這里頭大有問題。
兩人從戲院北邊的高墻輕翻而入,里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他們落地的位置在戲院的后庭,樓外雖有重兵把守,但后庭并沒有派人看守,庭內(nèi)花團錦簇,繁景如春,倒是有別于尋常戲院的風格。
他們正在猶豫從何入手的時候,突然左廂房傳來聲響,寒翊云朝著寇承武點了點頭,兩人便輕身飛上屋頂,揭起琉瓦,發(fā)現(xiàn)房內(nèi)有兩個人正圍桌而坐,似乎在討論什么事情,但是這間戲院的屋頂太高,隔得太遠,寒翊云認不清他們的容貌,只能略微聽到他們的談話。
“大師兄,你別看這個藥王樓弟子長得文質(zhì)彬彬,看起來弱不禁風的,但他是個硬骨頭啊,就是不開竅,我們什么方法都用了,他還是不肯幫我們配出藥王湯,我們也不能總拖著,京城那位貴人還在等著呢。”
“行了,藥王湯的事我來跟貴人說,明天你讓霍大人直接把他拉到菜市口處斬,也好引出七俠盟和青云齋的那些人。不過話說回來,霍大人怎么這么快就從京城匯報回來了?你派人去問了嗎?”
“大師兄,師弟我辦事你放心,霍大人說了,他們走到半路,結(jié)果京城又派人來讓他回程,盡快了結(jié)嶺南飛賊案,等到結(jié)案后再去京城,一并匯報。”
“此事略有蹊蹺,你記得提醒霍大人,讓他多注意一些,還有那隊送葬的人,可都派人監(jiān)視好了?”
“大師兄,你就放心吧,這京州城可是咱們的地盤,不管寒翊云有多大的本事,他也不可能逃出這重兵守衛(wèi)的城池?!?p> “還是不可大意,七俠盟怎么說也是江湖第一大幫,只怕沒那么容易鏟除,你最后再去審一遍那個藥王樓的弟子,如果他還是不合作,明早再派人去通知霍大人,讓他結(jié)案吧?!?p> “遵命,大師兄,那我先去辦?!?p> 說完,其中一人悠閑地站起身,打開門離開了廂房。
寒翊云讓寇承武繼續(xù)守在此處觀察,自己則去跟蹤剛剛離開的那個人,看能不能趁機找到白術(shù),把他救出來。
然而那人卻從戲院的后門徑直出去,乘上了一駕黑色的馬車。
寒翊云緊緊跟蹤在后,這駕馬車所行的方向,看起來像是去京州府衙的,他料的果然不錯,白術(shù)確實是被關(guān)在了縣府的大牢里。
可是在他們?nèi)敫畷r,早已排查過大牢,里面找不到白術(shù)的蹤影,但他轉(zhuǎn)而一想就通了,縣府大牢中一定裝有隱秘的機關(guān),只是他們在排查時沒有細究,所以一時沒有找到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就不必再跟了,以免打草驚蛇。
夜已深沉,寒翊云迅速回到縣府里跟蘇景陽說明了情況,然后又回到了戲院,向寇承武比出一個撤退的手勢,他看到之后也馬上撤了出來。
就在此時,城內(nèi)的東南方向突然亮起一場熊熊大火,火焰沖天,勢不可擋。
城內(nèi)頓時一片混亂,寇承武立刻就認出那是送葬隊的位置,寒翊云也看出來了,于是立馬朝著他搖頭,示意不可聲張,一切等回府之后再議。
當他們從后門回到府衙時,蘇景陽已經(jīng)通令全城戒嚴,衙中捕快傾巢而出,寒翊云也隨即領(lǐng)悟了蘇景陽聲東擊西的用意。
“寒兄,承武,審問已經(jīng)停止了,那人跟著捕快們一起出去了,大牢我已全部控制,咱們抓緊時間進去,原來里面有一個地下水牢。”蘇景陽說著便迫不及待地帶著他們進入了大牢,牢里關(guān)押了很多的囚犯,只是就霍長清的辦案風格,估計至少有一大半是坐了冤獄。
寇承武想到此處就義憤填膺,出手砍向獄鎖,他揮劍極快,沒多久就把獄中的囚犯盡數(shù)釋放了出來。
蘇景陽驚得撕下人皮面具,一臉愕然,急忙攔住他,“承武,你太沖動了?!?p> 寇承武收回長劍,淡淡道:“景陽,抱歉,我實在是忍不了,你看看這些人,都是一些老弱病殘罷了,還如何犯案?不過是被霍長清拉來做替死鬼的而已?!?p> 蘇景陽的眼神里有些懊惱,“可是這樣,我們就暴露了。”
寒翊云異常冷靜,“既然白術(shù)已經(jīng)找到了,那也無妨。只是原本我想把藥王花也一起帶走,現(xiàn)在看來我們只能暫時退出京州城了,先把白術(shù)救上來再說吧?!?p> 三人商量好以后,立馬下到水牢,白術(shù)剛剛受了酷刑,已經(jīng)昏死過去。
蘇景陽看著白術(shù)身上一道又一道極深的血痕,頓時心痛不已,如果不是因為他,也許白術(shù)還在隴州城里瀟灑度日,何至于受到如此巨大的傷害。
寇承武從速背起白術(shù),“白兄,我們帶你回家?!?p> 白術(shù)在昏昏沉沉間,嘴中只有些聽不清的囈語,于是三人帶著他迅速出了水牢。
各個牢房里的囚犯基本都已離開,只剩下三個灰頭土臉的年輕人,似乎是在等待著他們。
看著這三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蘇景陽不由疑惑道:“三位還不離開嗎?”
三個年輕人里看起來較為年長的那人說:“感謝三位大俠的救命之恩,只是這京州城守衛(wèi)森嚴,只怕插翅難飛,但是我們知道有一條隱秘的通道可以出城,只是不知三位是否愿意相信我們?!?p> 寒翊云仔細打量著他們?nèi)恕?p> 這三位年輕人,雖是灰頭土臉、衣衫襤褸,但卻天然帶著一種正派儒雅的書生氣質(zhì),而且還知道京州城里的秘密通道,出身必然不凡,若非名門望族之后,也必定來自書香世家,只是不知受了何等變故,竟淪為階下之囚。
寒翊云點了點頭,表示愿意相信他們,于是他立即發(fā)出七俠盟的會合煙火,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一起,然后跟隨這三位年輕人從一條隱秘的暗道出了京州城。
寒翊云確定四周安全之后,便問向他們?nèi)耍骸叭徊幌袷菍こH思?,為何會淪為階下之囚?”
三個年輕人低聲嘆氣,面有哀容,似乎帶著無盡的惆悵與憂傷。
“大俠有所不知,這京州城天高皇帝遠,霍長清仗著朝中有人撐腰就一手遮天,行事全憑一己喜惡。我們的父親是京州城上任知縣,退下來之后便一直賦閑在家,因為父親在職時清正廉潔,所以極受京州百姓的愛戴,可是這霍長清卻看不過眼,在六個月前,他密謀害死了我們的父親,其后又隨意給我們府上安了一個罪名,不僅徹底封禁了府邸,還把我們?nèi)谌硕即蛉氪罄?,更害得家慈在牢中病逝?!?p> 年輕人說的十分感傷,不知不覺中已淚流滿面。
寒翊云眉頭一蹙,驚訝道:“三位,莫非就是前朝方丞相的后人?你們的父親是方玄庸方大人?”
方玄庸,提到這個名字,蘇景陽與寇承武也十分吃驚,記得方大人在很多年前,似乎還是在他們幼年時,曾來過京城給世家子弟們講學(xué),他是當年大明朝首屆科考試舉,經(jīng)過三輪殿試后出的第一位新科狀元,本該前途大好、風光無限,卻因出身前朝,始終不受重用,后來被發(fā)配至京州,做了一個小小的知府。
當年因此事,明帝察覺到了科舉制選官的不可控,這雖然給了天下的寒門士子一個進入的門檻,可以獲得一個賢君的名聲,但壞處卻在選人不看出身,待時日一久,這朝上可就不知道會隱藏著什么前朝后人和罪氏遺孤了,大大的威脅了皇權(quán)。
最后,皇帝在內(nèi)閣里與重臣詳議了整整三個月,之后一舉廢了科考制,又改為沿用了前朝的中正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