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三月,紇骨氏族每年最熱鬧的時節(jié)。
“阿連,快出來玩呀!要不我們騎你家羊啦!”,帳篷外,天色還早。只聽見半大的一群孩子們成群結(jié)隊的在帳篷群里亂竄,挨個帳篷的喚醒自己的伙伴們。
“阿連,喝了這羊奶再出去,還有這半碗?yún)D悴绞迨辶艚o爺爺?shù)娜藚⒑炔煌?,你要替爺爺喝完了他們啊”,老紇骨牧叫住正要出帳的計連,示意他吃完這些東西才能出去。
“爺爺,這參湯喝的肚子脹死了,還是算了吧。每次喝完我臉上都紅的像猴屁股一樣,莫能他們整天笑話我”,望著矮桌上的羊奶和參湯,計連苦著臉望向自己爺爺,這都喝了快一個多月的參湯了,現(xiàn)在看見那些須須,自己就想吐。
擰不過自己爺爺,計連只好捏著鼻子吞玩參湯后,逃出了帳篷。
“阿連,你臉都紅了一個多月了,是不是看上咱家妹妹了?阿嵐也快六歲了呢”,莫能望著紅著臉跑出帳篷的計連調(diào)笑道。身后的玩伴們皆是附和著要計連娶阿嵐,這次計連的小臉是真的紅了。
只見老紇骨牧隨后從帳篷里走出來,對著這群屁大點(diǎn)的孩子們說道:“半大小子毛還沒張齊就想著討老婆,你們快去祭典山幫忙吧。晚了可就沒的看了”。
眾人眼看太陽快要出來了,便拉著計連朝祭典山方向跑去。
神鷹祭典,紇骨氏族人相信,他們的祖先便是神鷹巴圖,是神鷹讓他們在草原上能來去如風(fēng)。是神鷹保佑著他們水草豐茂,牛羊遍地。因此,每年春天,紇骨氏族的族長都會帶著族中的神射手來祭典山舉行神鷹祭典。
祭典上,神射手們會一次將穿滿牛羊肉的弓箭射進(jìn)祭典山的崖壁之上,等待雄鷹們來享用。每位神射手有三支弓箭,各自穿好活肉后便會依次射向石壁。哪位的箭矢飛入的崖壁最高,哪位便會受到神鷹的祝福。
孩子們早早的便來到了祭典山上。祭典山雖然不大,但中央山峰卻異常高大,聳入云間,正面石壁仿若被神靈用巨斧劈開一般,異常光滑,只有雄鷹才能登上那里。據(jù)說神鷹巴圖住在比中央山峰還要高的地方,那里遍地都是獻(xiàn)給神鷹享用的食物。
山腳下,樹能帶領(lǐng)著孩子們正在幫忙從牛背上卸下祭典上要用的圖騰和餐具。整個慶典會持續(xù)到深夜,到時候所有族人都將在放完牧之后陸續(xù)抵達(dá)祭典山,共同慶祝冬天的過去。
此時的祭典山的樹林之中,除了紇骨氏族人外,還多了一位客人?;亓颂焐揭惶说奈氖枷壬貋砹?。此時的文始先生已經(jīng)從紇骨牧口中的知,計連去了祭典山。于是文始先生便來到了這祭典山腳下的樹林之中。一個月不見計連,文始先生需要查看一下計連的身體狀況。
“大爺爺,你回來啦”,此時的計連正和莫能一起搬運(yùn)矮桌。見文始先生從樹林中走出,計連忙大聲喚道。身旁的莫能他們雖然已經(jīng)聽說了阿連的大致身世,但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無論阿連是漢人還是鮮卑人,他們都還是同族的兄弟。所以見到阿連稱呼文始為“大爺爺”,幾個小子也跟著稱呼文始為“老爺爺”,畢竟文始看起來比族里巫醫(yī)老爺爺也小不了多少。
文始獨(dú)居天山多年,自從下山之后,這幾年便是東奔西走查探疑兇,沒有片刻的停留。今日,望著眼前的一群正忙活著慶典的小子們,心里不禁也有了些許興致。文始向著這群小子們回應(yīng)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徑直走向中央石壁之下靜坐了起來。
中午,這群小子終于和主持祭典的族人一起布置好了慶典的用具。小計連將食物端過來,遞給一直在靜坐的文始。文始結(jié)果小計連的食物,順手放在身旁,說道:“小連,大爺爺準(zhǔn)備從今天開始,便正式傳授你武功。你可有準(zhǔn)備?”。
“大爺爺,我都聽步叔叔和福爺爺說了。能跟您學(xué)武,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大爺爺,我可不可以讓樹能和莫能也一起來跟您學(xué)武?”,小計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自己當(dāng)時在堡主府哭著求著不跟他們走,現(xiàn)在又來求人家。著實是讓小計連有些害羞。
“小連,大爺爺?shù)奈涔Σ荒茌p易外傳,你以后亦要清楚這點(diǎn)。武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害。我們不能看清人的內(nèi)心,即使今日你們是好朋友,卻難免日后人心乍變。因此,大爺爺不能答應(yīng)你的請求。但是,如果大爺爺講授尋常武功之時,大爺爺可以批準(zhǔn)你帶他們來聽課”,文始對于眼前的小孫子,顯然并不像對待當(dāng)年步元顯一般。一舉一動都深思熟慮,在教授知識方面,他卻是遠(yuǎn)不如文正的和風(fēng)細(xì)雨。因此,每當(dāng)他面對小計連的時候,都會試圖將自己向文正靠攏,不再隨心所欲的施為,而是逐步引導(dǎo)小計連來領(lǐng)悟游龍真意。
計連聽到可以帶自己兩位兄弟來聽課,顯然十分高興。
文始見小計連有些走神,輕咳一聲后說道:“小連,今天大爺爺先給你講一講我游龍一脈的傳承。你可要仔細(xì)記清楚了”。
見文始面容開始嚴(yán)肅起來,小計連連忙將手中剩下的烤肉放下,用衣袖擦去嘴上的油漬后,便端坐在文始身前。
“小連,咱們游龍一脈,起于你師祖伯陽先生,你師祖又被稱作游龍先生。因此,咱們一脈,被同道中人稱作游龍一脈。而大爺爺和你爺爺所學(xué),皆傳自你師祖所著的《劍典》一書。小連,你要記住,《劍典》非劍,實為道。用劍在外勝,則罔;用劍勝在內(nèi),則圣。因此,我們一脈其實以隱龍為名更恰當(dāng)”,文始見小計連聽的有些吃力,開口問道,“小連,你有何疑問,可以大膽的問出來”。
“大爺爺,《劍典》不是劍是什么呀?”,
“《劍典》全書分為九篇三綱,其中有六篇以劍為名,所以叫做《劍典》。但《劍典》其實重要的并不是這六篇劍章,而是最后的三篇總綱。這本書,本來是你師祖記述他一生所見所聞,所感所悟而寫成的自傳。后來你爺爺跟隨我們游歷四方之后,便將其中記錄武學(xué)見聞感悟的部分總結(jié)成了六篇劍章和三篇內(nèi)功心法。用小師弟的話講,是為了讓后人更容易學(xué)習(xí)與應(yīng)用。而你師祖十分欣賞小師弟的這種做法,便又為這九篇劍章做了總綱。而這總綱其實就是你師祖的問道、求道、證道的心得”,文始似乎十分懷念那段戰(zhàn)亂時光,接著說道。
“小師弟在看過師父的三篇總綱之后,知曉這三篇總綱段不可輕易授人,于是隱去這三篇總綱。而這三篇總綱便是未來大爺爺將要傳給小連你的。在此之前,小連你需要先跟隨大爺爺學(xué)完六篇劍章和三式內(nèi)功心法,便不枉你爺爺嘔心瀝血整理完成《劍典》”。
“大爺爺,計連一定會好好跟您練武。您能再多講一些關(guān)于我爺爺?shù)墓适聠??”,小計連雖然聽不大懂文始的前半段話,但后面的話他還是懂的。自己能跟隨大爺爺練武,都是自己那位素未謀面過的親爺爺?shù)墓冢约旱拿苍谡J(rèn)祖歸宗之后,和計氏牢牢的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小連,你只要刻苦練武,大爺爺就會將你爺爺?shù)墓适轮v給你聽。我先問你,你有沒有選過兵器?”。
“大爺爺,步叔叔曾經(jīng)讓我們選過。樹能選的是蠟?zāi)鹃?,莫能選的是開山刀,我選的是鐵劍”,一邊說著,小計連一邊用手給文始指著自己的小兄弟們介紹到。
“小連,你第一次碰到劍的時候有什么感覺嗎?”,文始聽到計連已經(jīng)選過兵器是還有些擔(dān)心,但當(dāng)聽到選的是劍時,便又放下了心了來。
“大爺爺,當(dāng)時我在腦海中看到了一個黑影在舞劍,我也想跟他一樣。所以才選的劍”。
“好,小連,你不愧是文正的孫子。既然你自己已經(jīng)選好了劍,那從今以后你便以劍為道。但你卻要記住,《劍典》非劍,四個字。若一味的求劍式,用劍招,則落入小道”,說罷,文始將右手抬起,運(yùn)轉(zhuǎn)內(nèi)力。
只見文始右手五指并攏,輕輕的向著自己身下的石塊刺去。五道深深的指印頓時出現(xiàn)在巖石之上。又見文始從身旁巖壁上拔下一根青草,然后隨后一揮,計連袖擺上的污漬便被削去。
只聽文始繼續(xù)說道:“小連,大爺爺現(xiàn)在向你演示的便是你第一堂課需要領(lǐng)悟的內(nèi)容。你附耳過來,大爺爺將《擇劍》篇說給你聽”。
過了一會兒,文始向計連解釋道:“擇劍之意,意在方便。小連,當(dāng)你手中持劍之時,你會練劍。若你手持木棒,你還會運(yùn)劍嗎?”,小計連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劍還怎么用劍?”。
“可若是你身處危難之間,身旁無劍,你又如何自救呢?”,文始沒有繼續(xù)為難小計連。隨即解釋道:“昔日,我和你師祖在山間休息之時,偶遇下山猛虎。但我二人皆無兵刃在手,赤手空拳又怎敵得過老虎的利爪。你師祖見猛虎襲來,便撿起地上石子,用劍式中的刺字訣,擊出手中石子。石子雖小,卻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將猛虎的虎爪攻勢卸的一干二凈”。
“這便是擇劍篇里需要你領(lǐng)悟的道理。從今往后,小連你要時刻將心神凝聚在劍理和劍意之上。擇劍訣心法能幫你逐漸積累屬于你自己的劍法,并靈活運(yùn)用到你所選擇承載你劍意的東西上”,文始說完,只見小計連已經(jīng)面紅耳赤,暈暈乎乎的呆在那里了。一篇擇劍文,對于他來說太難背了。
文始望著小計連,也只能無奈的看著他吃力地背著滿嘴錯字的擇劍心法。也許,在背書這一點(diǎn)上,小計連更像自己小時候一點(diǎn),學(xué)什么都比較吃力。而不像自己的小師弟那樣,背誦這些口訣心法時,著實令自己領(lǐng)教了什么是過目不忘。
但師父曾教導(dǎo)過他們,問道之心不變,便能揮灑自如。也許只有當(dāng)計連拿起劍的那一刻,這些曾經(jīng)的心法口訣,才能運(yùn)轉(zhuǎn)自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