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小屋前的草地上,躺著兩個俊美的少年。白發(fā)少年肆意仰躺,只穿外袍,腰帶系得隨意,難免顯得放|浪形??;烏發(fā)少年只穿中衣,側(cè)躺的姿勢中規(guī)中矩,仿佛只是按時入睡一般。
此時天光呈淡紫色,夜晚將要來臨。
白發(fā)少年突然一陣抽搐,身上劇痛,猛地睜開眼睛,那疼痛的部位像被人打上滾燙的烙印,疼得他根本發(fā)不出聲來。
“啊——”他終于低吟一聲,牽動胸口,痛得幾乎要暈厥過去。
半晌,劇痛終于過去,他汗涔涔地,掀開衣襟,看到左邊鎖骨下方兩寸處多了一個印記,一個像鬼臉的符印,還冒著幽幽的黑氣。
“鬼煞符?!”
這事竟然是真的!
“閣下看得懂妖獸語,說明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很不幸這意味著你的生命只剩下九個時辰了。每過三個時辰你的身上會多一道鬼煞符。當你攢夠三道鬼煞符,會死去。請務必終止我那位兄弟的行徑,因為仇恨他化作了混沌黑霧,彌漫在這個森林。請告訴他那個真相,他應該得到解脫。這也是拯救你自己。”
從他在木屋中看到這段妖獸語,距離現(xiàn)在,差不多就是三個時辰,而他身上果然出現(xiàn)了鬼煞符!
現(xiàn)在,他的生命只剩下六個時辰了。
端木昱兒坐起身來,急喘不止,看看天上,馬上就天黑了。梵滄海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小心翼翼地又爬進木屋,還是看到滿墻的妖獸語在黑暗中發(fā)著輝光。
無須再懷疑,有人交給了他這個任務,任務完不成就會死。
“為什么是我?”這是他想不明白的,“因為我看得懂妖獸語嗎?是他選中我所以看得懂還是我天生就懂?”
因為他能修煉妖獸們專用的暗靈之氣,所以此刻察覺到自己看懂了妖獸語,心中只感到無比驚慌,這種事若是傳出去,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另類了。
“我如何將真相告訴那個妖獸?真相我自己都沒看明白!”他覺得何其荒唐,那強行塞進他腦子里的畫面,亂七八糟不知所云,叫他如何完成任務?
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只妖獸,再找機會與它溝通。
梵滄海還在睡著,端木昱兒沒法叫醒他,自己看懂妖獸語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
看了看周圍黑乎乎的霧氣,端木昱兒抓起隨身寶劍毅然決然地沖了進去,他要用盡一切辦法找到那只妖獸。
森林被黑霧籠罩,又趕上黑夜,端木昱兒眼前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伸著兩手摸索前行,像盲人在浩瀚無邊的黑夜里掙扎,心中越是焦急走得越是磕絆。僅這么一小會他就撞上了兩棵樹,絆了三個大石墩。
“對了,我為何不提一盞燈籠?”他剛想到這里又恨自己沖動,現(xiàn)在想回到小屋里找燈籠,早就沒希望了!
“那就用金光刺目吧……”無奈他只好揚手使出這招,往日金光刺目能使人失明,現(xiàn)在在黑霧中,卻大打折扣了。
金光照出了前方五丈遠的地方,晦暗的光線看得他心中焦急。確認了前方無障礙物,端木昱兒就施展輕功輕快地飛跑過去。
再次使用金光刺目探視,又飛出一段距離。一路跑一路照,心中越發(fā)沒底了。
“這樣就能找到它了嗎?怎樣才能引起妖獸的注意?都說它無處不在,我看是真的假。”
白發(fā)少年無奈地穿梭著,時不時撞上幾棵大樹,發(fā)出慘叫,四周靜悄悄的。
茫茫黑夜毒氣霧,孤獨少年何去何從?
梵滄海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他第一次飲酒,也是一杯倒,在端木昱兒躺下不久他也暈乎乎了。
如今醒來,端木昱兒卻不知去向。
“端木公子?端木公子?”他喊了幾聲,沒有人應答。這片地方很小,一目了然,木屋里也沒人。
“端木公子莫非……到黑霧里去了?他為何獨自行動?為何不叫醒我?”
梵滄海在木屋里尋了個燈籠,點上蠟燭,將端木昱兒脫下來的青衣拿在手上,就朝黑霧中走去。他撥開黑霧,盡量地撥開黑霧,讓它們恢復得更慢一些,如果端木昱兒在不遠處,就能給予他幫助。
畢竟,他有哮癥,若靈力耗盡,他沒法在有毒的黑霧中呆太久!
不知為何梵滄海心中非常焦急,比他一個人徘徊的時候還要焦急,對這個殊途相遇的白發(fā)少年,他有一種莫名的保護欲。
“小妖獸,本爺爺在此,你若聽到,不來拜見的是小狗!小妖獸,本爺爺在此,你若聽到,不來拜見的是小狗!……”
端木昱兒用靈力發(fā)聲,聲音傳播得很遠,回蕩在幽靜的森林里,而他只管坐在一棵樹杈上,坐等那妖獸上門。
按理說這般鬧騰,那妖物是應該感覺得到的,這林子也不是方圓百里之廣,可他喊了十幾聲,也沒有任何起色。林中依舊靜悄悄。
想要聲音傳播得更遠,耗費的靈力自然更多,他還要存留部分靈力封住七竅,不讓毒氣入侵。
每喊一聲,就像使用了一次金絲鐵線大招,不得不停下來歇息,十幾聲耗費了他大量的靈力,現(xiàn)在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
級別低就是這般束手束腳了,端木昱兒無奈地想,他渴望的天門無緣進入,此時涌上心頭,竟生出了些憂郁來。
有些事呀,越是盼望越無法達成,皆因無緣無分。
“梵滄?!銜耶?shù)纻H嗎?”跟他重遇這么久,竟沒有道出此事,端木昱兒有些后悔了,應該早點跟他提才對不是嗎?
偏偏自己貿(mào)然進入了黑霧中,若帶上他,互相幫助,興許能找到妖獸。
此時后悔已經(jīng)無用,他默默地呆在黑夜中,醞釀下一波靈音。
“是梵滄海嗎?”
“梵滄海,我們是天門外門弟子,你在哪里?”
循著聲音來的竟然是外門弟子!端木昱兒悄然躲進樹叢中,這三個外門弟子心懷鬼胎,他可不相信他們會安什么好心。
“梵滄海你出來,我們該回去了,再不回去,錯過吉日,門主就不收徒了?!?p> “我知道你在這里,趕緊出來!”
他們喊了半晌,沒見有動靜。有人道:“哎,他出來又怎么?我們都走不出去這片黑霧了!短短時間,那只妖獸好像突破到了高階,邪門得很,咱們?nèi)齻€聯(lián)手恐怕都沒用?!?p> “是誰出的餿主意要將梵滄海趕進瘴氣林的?現(xiàn)在我們都自身難保了!”此人開始遷怒同門,說出來的話帶著火|藥味。
“小聲點,別被人聽了去?!?p> 許是他們怒氣沖沖,便無所顧忌地開著大嗓門,加上靈力輔助,在具有隔音作用的黑霧當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聽了去又怎樣?天門禁止同門相殘,若讓師尊發(fā)現(xiàn),可不是趕出師門這么簡單!”
“你現(xiàn)在發(fā)火有用嗎?當時你也沒反對不是嗎?為二師兄爭口氣哪里錯了?你沒看到師尊看那梵滄海的眼神嗎?他以前就是這樣看二師兄的!”此男子說話陰陽怪氣的,有些刻意為之的妖嬈。
生氣的這人則氣勢磅礴:“師尊的心意你能懂?你能懂為何還只是初階?連元嬰都煉化不出來!”
“難道你不是初階?你三頭六臂了還是怎的?”
“外門弟子在天門就是打雜的,還天天做白日夢,想盡辦法勾引二師兄,賣弄風騷,如此犧牲你當上親傳弟子了嗎?”
“你……”
“你們別吵了,堂堂蜀山天門弟子,被人聽了去,得鬧出多大的笑話??!”這個人比較沉默,聽另外兩人爭吵,只是在旁做個和事佬。
氣勢洶洶的那人繼續(xù)道:“找到梵滄海咱也出不去,這些話不說難道帶到泉下去嗎?師尊怪罪下來,君無殤,這事你該擔八成責任。”
被叫做君無殤的,便是妖嬈氣質(zhì)的男子,他聽了冷哼一聲,“哼,陸陶然你認慫了嗎?你厲害怎么不攔著我?是誰提出吸引官兵追殺他的?明知道那梵滄海殺只小雞都不敢,你讓那么多人追殺他,現(xiàn)在啊,他說不定早就死了!你擔十成責任都不冤!”
那陸陶然氣得連身邊的黑霧都起了波動:“賤人,在我擔責之前我先剁了你!”
一陣雜音傳來,他似乎要朝著君無殤出招了,和事佬在旁阻止了他,“別打了,要打也等出去了再打行不行?”
陸陶然:“空松你還做夢呢,沒發(fā)現(xiàn)嗎?妖獸一直是散霧狀態(tài),它只想困住人!出不去遲早變成白骨一堆。”
君無殤:“這么厲害一只妖獸在此,怎么沒有仙門來管管?!?p> 和事佬空松:“平日里一般人不愿意插手,因為它也沒下山去害人。它往日再厲害也沒到高階才對,怎么今日突飛猛進了呢?我看它快趕上高階圓滿了!幸虧它心神混沌,否則咱們?nèi)齻€都跑不掉!”
陸陶然:“活該咱們倒霉,碰上個爛軍師才落得現(xiàn)在的下場!”
君無殤罵道:“陸陶然你夠了,指桑罵槐的你不去做女人真是浪費!”
陸陶然冷笑:“這句話你敢在三師兄面前說嗎?”
“我干嘛要在她面前說,我腦子抽風了嗎?”
“你腦子不抽風能帶我們來這里?”
端木昱兒躲在暗處,聽了滿滿一耳朵,聽到這只初階妖獸突破到了高階,還快要圓滿了!速度驚人絕對不同尋常。他立刻想起了青朝,心中越發(fā)后悔了,當時就不該讓青朝一個人去!
“呼哧呼哧——”
黑暗中響起了巨大的喘息聲,由遠及近,黑霧滾滾動蕩不止。
“是那只妖獸,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