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灝頹然坐在椅子里,半晌沒有言語。
丁浪倒是啰嗦了很長一段話,方灝始終一副丟了魂的樣子,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有一個狐妖女朋友的壞處就是,一旦她生氣躲起來,作為一個凡人,壓根就不可能找到她。
方灝無頭蒼蠅一樣尋了三天,終于想明白這一點,開著車一路風馳電掣,沖到葉彌家里。
胡子拉碴,雙眼凹陷,眼珠充滿血絲,名貴的襯衫上布滿一道道的褶子,氣息混濁,從頭到腳喪氣欲流。葉彌愣了十秒鐘,才認出眼前的人是方灝。
“方大少爺光臨寒舍,有何貴干?”
“楚楚不見了,你幫我把她找回來?!狈綖疀]有進客廳,徑直坐在院子里的薔薇架下。
守在門口的黃衣暗自松了一口氣,紅衣立刻將茶盤端上,紅茶綠茶咖啡熱巧克力應(yīng)有盡有,喝完了趕緊走。誰敢用命令的口氣跟葉彌說話?一會兒她反應(yīng)過來,猛揍方灝一頓,方潯那里就不好交待了。
“白楚楚走了?好事??!”葉彌笑的眉眼彎彎,“人妖殊途,她離開了,你應(yīng)該高興才對。”
方灝陰沉著一張臉,“你看起來很開心?”
“說開心有點夸張,充其量只是樂見其成?!比~彌端起馬克杯,喝一口熱巧克力,讓升騰的水汽遮一遮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她可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不想跟一個狐貍精做妯娌,“你可以找個正兒八經(jīng)的人談一場戀愛,娶妻生子,開枝散葉。”
“我出錢,你開個價吧?!狈綖畧远ǖ牡?,渙散的眼神也重新聚焦。
“談錢太俗,不如你說一說,她為什么生氣?”
葉彌豎起耳朵,精神抖擻,彩虹女團也在一瞬間圍過來,以方灝為中心,湊成一朵花。
好…冷。
方灝喝口茶暖了暖身心,“其實是誤會。我跟趙氏集團有一筆生意,談了很久,過程很艱難,那天趙氏集團終于松口,同意簽約,到了約定時間,來的人卻是趙總的女兒。我跟她見過幾次面。她是趙總的掌上明珠,飛揚跋扈慣了,從不相信天下有誰會拒絕她。我說了有女朋友,她卻負氣要印證自己的魅力,才有了那天的事故…但我們真的沒發(fā)生任何事?!?p> 綠衣抱著胳膊,涼聲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說沒發(fā)生什么,誰信啊?這種事故,在以前是要游街示眾、浸豬籠的!”
“依我看,不是不想發(fā)生什么,是沒來得及吧?!彼{衣發(fā)表意見。
“地方也不對啊,外面那么多人,太沒有安全感。”橙衣托腮,一副過來人的了然。
“我覺得還有很多細節(jié)沒有說清楚,不好分析,比如印證魅力,究竟是怎么個印證法…”紅衣小聲嘀咕道。
眾鬼紛紛點頭附和。
涼風東一陣西一陣,將方灝昏昏沉沉的頭腦吹的清醒過來,“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完了,希望你信守承諾,把楚楚找回來?!?p> 葉彌嘆息,“找到她很容易,是否回來要看她的意愿,我沒辦法強迫。”
這下連彩虹女團都聽不下去了,天師葉彌,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通情達理有人味兒了?!
臨走,方灝將一個精致的紗袋放在桌子上,“丁浪在廚房發(fā)現(xiàn)的,他懷疑老管家的死跟這個有關(guān)?!?p> 又是巫術(shù)袋。葉彌伸出兩根手指頭,將袋子拎起,映著日光瞧了一瞧,蛇心、蝎尾、七腥草、頂中絲,這配方在一本古書中見過,好像是詛咒。
這女巫還是留過洋的。
“拿去用石灰燒了。”
葉彌淡然道,心底對白楚楚竟有一絲羨慕。方灝外露,喜怒都在臉上,方潯卻內(nèi)斂,將心事藏起來,于夜深人靜時獨自舔舐傷口。
她也想安慰他,跟他說清道明,可感情中的事,不是用三言兩語解釋了,就能煥然如初的。
葉彌心情不好,在陰陽國度發(fā)榜,稱寵物走失,高價懸賞線索,便關(guān)上電腦睡回籠覺。
種種反常,就像先生曾經(jīng)說的,“不是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是在沉默中滅亡?!?p> 紫衣望著清冷的夜色,感慨萬千。涼風颯颯,寬大的袍在風中飛舞,發(fā)絲以銀河的光芒染就,從背后驚鴻一瞥,恍若謫仙。
“不管爆發(fā),還是滅亡,對殿下您而言,都是好事?!?p> 一雙金色的翅膀騰空,出現(xiàn)在紫衣身側(cè)。
艾菲爾。
“這兒不是你能來的地方?!弊弦律袂槔滟?,很是不喜。
艾菲爾卻沒有離開的意思,“長夜漫漫,艾菲爾可以陪伴殿下,以解寂寞。殿下的心事可以對艾菲爾傾訴,艾菲爾會守口如瓶。”
紫衣?lián)]了揮袖子,一股強大的氣流將艾菲爾吹飛。能動手的時候,他很少廢話。
剛剛長好的翅膀撞在墻上,回彈在地,滑出去很遠,才止住去勢。如果她有肋骨,大約已斷了兩三根。小妖精忍著疼痛爬起來,淚光盈盈,“艾菲爾只是為殿下不值。您是古戰(zhàn)場之上、天地戾氣凝結(jié)而生的鬼帝,何必委身凡塵,與紅綠黃衣那些低等的鬼物為伍?只要您召喚,所有的無常、修羅、山精邪怪都會任您差遣,到那時,您還怕葉彌區(qū)區(qū)一個天師嗎?”
說到這里,艾菲爾見紫衣默然無聲,便大著膽子再次靠近,“她要強慣了,您只有比她更強大,讓她臣服,她的眼里和心里才會有殿下。而且,您將我揀回來,不就是想讓方潯和葉彌分手嗎?這個心愿很快就會達成?!?p> 紫衣嘆氣,這小東西怎么跟蚊子一樣,哼哼個沒完,不耐煩的抬起手,一把卡住她纖細的脖子,緩緩用力,黑多白少的眼睛沒有半點溫度,“我是不是忘了警告你,你那些花花心思,在我面前好生收起來。我不是方潯,沒有人心,更不懂得憐憫!你再不識相,我會把你的翅骨拔出來,將你丟到熱帶叢林里,與毒蛇猛獸為伍,自生自滅!”
艾菲爾憋的滿臉通紅,眼看就要暈厥過去,紫衣才松了手,冷笑一聲,將她丟出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