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國之棟梁！
此時的關(guān)外，杏山城與松山城之間的海域，依舊能看到大海上漂浮著數(shù)以百計的尸體，盡是明軍。
一具具尸體都是光溜溜的，勤泡的早已經(jīng)慘白，漂浮在血紅的海水中，看的讓人心寒。鯊魚早就被血腥吸引了來，已經(jīng)好多天了，始終流連不去，在一具具光溜溜的浮尸中穿梭，大快朵頤。
這一幕已經(jīng)持續(xù)了好些日子了。松錦一戰(zhàn)，明軍十三萬大軍折損過半，雖然有不少人做了俘虜，但顯然死去的人更多。
清軍打掃了戰(zhàn)場之后，拿走了一切能夠拿走東西。漫山遍野甚至只剩下一具具光溜溜的尸體。那些二韃子，連同被征發(fā)的包衣奴才們，不只是將刀槍兵甲盡數(shù)收拾去，就連遮體的衣物都不放過。
關(guān)外的冬天，氣溫極寒。一件衣服都是珍貴的。別說是包衣了，就是漢軍旗的二韃子都可能挨凍。
然已經(jīng)將松錦視為自家地盤的黃臺吉，也不會看著數(shù)以萬計的尸體倒在自己地里不加以理會。那等到了來年春天時候，可是能引發(fā)病疫的。
故而，除了深掘大坑埋之，那就是將一具具明軍將士的遺體拋入海中了……
事實上，眼下海中的浮尸比當初時候已經(jīng)少了太多太多了。當初的大戰(zhàn)，都已經(jīng)過去很長時間了。
“打，打，給我狠狠的打！”
北字一號船上，呲目欲裂的鄭森，一手拔出腰刀，指著岸上一隊奔到海邊戒備的清軍大吼著。
他在齊魯已經(jīng)聽多了關(guān)外的慘事和韃虜?shù)膬磹簹埍?，先前于松山也見識了大戰(zhàn)，但那只是戰(zhàn)陣廝殺，死傷再多也只能怪自己不爭氣，然眼下的一幕卻絕對讓他無能接受?！绊^虜真禽獸也?！?p> 前些日子他裝載傷兵運回津門，碰到了急忙率船隊趕來的沈廷揚，自動歸入麾下。沈廷揚于津門裝運了大幾萬石糧草，先交割小部分于寧遠，再抵來松山。卻不想在路上看到如此的一幕！
“打，給我打！”
雖然鄭森腳下的北字一號船只是一艘大鳥船，比起鄭軍中上層甲板裝備十六門小炮，下層夾板裝備八門紅夷大炮的大烏尾船還差了不少。但船上有大炮，那這時候就必須開炮！
而另一艘大沙船上的沈廷揚這時候也在尖聲的高叫著，“開炮，開炮，給我開炮！”
他所在的大沙船是整支沙船船隊的領(lǐng)頭羊，一聲令下，整個船隊——數(shù)十艘登大沙船，都通通向著岸上的清軍開起火來。
沙船上也有鳥槍炮銃，只是比之鳥船上的火炮還要更小。
射程有限，很多根本都挨不到岸！
船隊的射擊更多是一種發(fā)泄，是一種歇斯底里，而不是真正的在攻擊敵人，在殺傷敵人！
岸上的韃子和包衣奴才們初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察覺到了內(nèi)里的奧妙。雖然不時的有三兩顆鐵彈飛到頭頂來，卻還是有大膽之人對著海面做出些羞辱的動作。
“炮聲？”
松山城頭，王廷臣抬頭向南看去，大戰(zhàn)結(jié)束多日了，吳三桂之流已經(jīng)逃之夭夭，怎么可能還有炮響？
當日六總兵慘敗的一幕，至今還刻印在他的腦海里，多少人葬身魚腹，而早知那么多將士白白送命，真不如與韃虜拼死一戰(zhàn)的好。
如今，悔之晚矣！
而更叫他心憂的是，隨著突圍的六總兵大敗，洪承疇的設(shè)想也就徹底落空了。這松錦困局又當何解？
“莫不是還有忠貞將士在堅守？”遼東副總兵江翥干巴巴的說著他自己都不信的話。
現(xiàn)在的松山城中還有明軍兩三萬人，洪承疇以下還有曹變蛟、王廷臣兩位總兵，再有祖大樂、江翥、姚勛、朱文德、夏承德等五位副將，再加遼東巡撫邱民仰、張若麒等文武官員。
二十二日，洪承疇看到大量的清軍都南下去追擊堵截六總兵了，自己當面的清軍數(shù)量甚少，似只剩下了兩黃旗。
那黃臺吉的大纛都隱約能看得到，當下命驍將曹變蛟率部直擊當面清軍。
曹變蛟是明末良將曹文詔之侄，身懷勇力，果勇敢戰(zhàn)。引軍一路向前，直殺進了黃臺吉的御營。
可惜曹變蛟臨陣受傷，未能真的直搗黃龍，喪失了一次力挽狂瀾的大好良機。
至此，明軍就徹底縮入了松山城中。一干高層人人發(fā)愁。
“船，海上的船……”
“是我大明的船！”
“援兵到了。援兵，援兵……”
忽然，城內(nèi)忽的響起一片嘈雜聲，很快一陣激昂的叫聲從遠及近，傳入了城頭的王廷臣一干人耳中。
那但凡聽到的，自上而下，就無一不是大喜。
從‘船’這個字上，他們想到了鄭森，繼而就想到了糧食。只要有糧食，守軍就不害怕。就憑著城內(nèi)的兩萬多官兵，只要有糧食，再給韃虜十年，黃臺吉也沒招！
洪承疇的反應(yīng)很快，王廷臣都還沒奔到城東，就聽到一陣士氣高昂的喊叫從城門處發(fā)起。城門大開，祖大樂帶引明軍已經(jīng)殺了出去。
松山四門，清軍在南北西三面屯兵，尤其是西面，屯駐大軍，南北兩面也各有精銳。唯獨東邊，面臨大海，無路可去。黃臺吉根本沒向那兒布置兵馬！也就是在三道壕溝之南，布置了一些警戎兵。
須知道，清軍大戰(zhàn)一場，損失也是不小。加之分兵錦州，黃臺吉現(xiàn)今可動用的大軍也不是很多。
而關(guān)于海上的舟船事宜，黃臺吉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時間進入九月，關(guān)外已是入冬，那海岸邊很快就會冰封，明國縱然有船只千萬，又能如何？
根本就沒想到，因為出了鄭森這回事兒，崇禎帝的自救比歷史上果斷也迅速多了。沈廷揚帶船趕來的很及時，別說海面還沒有被冰封，現(xiàn)在那海岸上連個冰塊都還沒有。
此番沈廷揚運來了超過五萬石糧食，這個數(shù)字遠比沈廷揚在寧遠交割的糧草為多。原因很簡單，這次運送了糧草，下一次猴年馬月能送到就說不準了。
不說清軍會不會徹底包圍松山，只說冬季一到，海上冰封百里，不到來年三月，這海路就很難打通。
一艘艘船舶卸下了糧草，在清軍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就不少糧食被運上了岸，然后迅速被運回了松山城。
松山城并不是港口，也沒有棧橋，那一袋袋的糧食都是用大沙船和三艘鳥船上所攜帶的走舸，輾轉(zhuǎn)反復(fù)的運輸上岸的。
黃臺吉急忙調(diào)兵來騷擾，松山明軍卻在這時爆發(fā)出了高昂的戰(zhàn)斗意志。因為，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這批糧食。而當每一個人都清楚戰(zhàn)斗意味著自己的生命的時候，明軍所爆發(fā)出的戰(zhàn)斗力是清軍也無可奈何的。
兩軍廝殺了兩日夜，直到最后一粒糧食被送入松山城，清軍也未能突破明軍防線。
然糧食被運進了松山城，這是完成了沈廷揚所肩負的兩大任務(wù)之一，他還有一個人物是在接下的時候?qū)⒋笈膶⑹總冄b上船運走。上百艘沙船的裝載力，足以把松山城內(nèi)的明軍運走個七七八八。
但這也顯然是不可能。
明軍必須守住松山，不然錦州就等于宣告放棄，而且松山一丟，與之城犄角之勢的杏山，還有杏山后頭的塔山，便都難守住。韃虜掃蕩了這些城池后，不僅徹底斷絕了錦州解圍的希望，還能直接威脅寧遠。
再則，為了防止清軍的攻勢，也需要大批明軍部守防線。
最后洪承疇決定，除去傷員，放曹變蛟部上船。
原因有二，第一是曹變蛟受創(chuàng)較重，黃臺吉的御營不是那么好闖的。第二，曹變蛟部皆是秦軍。
崇禎十一年清軍入關(guān)，也就是盧象升戰(zhàn)死的那回。洪承疇被召去入衛(wèi)京師，曹變蛟這才跟著他過來。手下兵馬皆是秦人。
當年清軍出關(guān)之后，其部下因想念家鄉(xiāng)，就多有逃亡的。
而另一總兵王廷臣，身為遼東總兵，其手下軍兵就多是遼人。
就是讓一白癡來選，也會把客軍放走，將主軍留下。
一同走的還有遼東巡撫邱民仰和兵部職方郎中張若麒，橫豎有洪承疇本人坐鎮(zhèn)松山城，軍心不會亂。就像當初他讓吳三桂等六總兵突圍，自己引曹變蛟、王廷臣留守一樣。
“洪總制真乃國之棟梁！”鄭森聽到洪承疇這一決定之后，心中對之大起敬佩之心。不管原因如何，如此勇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擁有的。
“待回閩地，我定要說服父親舉兵來援?！编嵣牡桌锇蛋档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