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芝龍此番帶來的了足足十個營的陸軍,也就是一萬兩千五百人,合上登萊的鄭軍兵馬,人數(shù)(只是陸軍)還不足兩萬。但要再加上小袁營,那就兩萬還多了。
這樣的軍力絕對不是曾櫻手中的那點新軍,亦或是已經(jīng)回返到魯南的劉澤清部可以媲美的。
而如此規(guī)模的軍力,即便一分為二,鄭芝龍要帶著上萬人趕去京師,那也是不簡單。
一萬大軍的行進,從糧草物資補給,到隨軍的各類軍需輜重,那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來及時轉(zhuǎn)運。
不是鄭森在登萊事先已經(jīng)做好了大量的準備工作,鄭芝龍抵到芝罘后就是一秒鐘都不歇息,也都需要一段日子準備!
現(xiàn)在,隨軍民壯,牲畜車馬,糧食軍需,鄭森已經(jīng)全都準備齊全。
五千名隨軍民夫,上萬頭牛馬驢騾等大型牲畜,還有四千大幾百輛馬車、驢車、牛車、騾車。
“平板大車不到半數(shù),余下的盡是小車?!编嵣颜麄€登萊都搜刮便了,馬拉、牛拉,人拉,不管什么拉的載貨平板大車就強強兩千輛,余下的都是載人小車。
那種小車兩車載重也比不上一輛平板大車。
為此,鄭森還不惜把一些馬車上礙事的車廂給拆了,但底盤小,再怎么改動也無濟于事。
鄭芝龍之前就接到過這方面的匯報,年前鄭森就已經(jīng)把牲畜車輛搜刮的七七八八,現(xiàn)在這個數(shù)字也變化不大。
沒辦法,災難、戰(zhàn)亂,早已經(jīng)把這里的民生給榨干了。
鄭芝龍大軍抵到芝罘島,消息傳到曾櫻耳中,他是快馬趕到了奇山所??吹洁嵵埦蜐M是感慨。
當年的坐地虎,閩海王,如今的朝廷柱石,天下名將,眼下更是要入衛(wèi)京師,勤王救駕,這際遇誰個能想得到?
崇禎帝并沒有下旨鄭芝龍調(diào)兵入京,但只要沒有明旨要鄭芝龍停下來或是原路返回,鄭芝龍就可以不加理會的。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李自成在晉西的進展不要太順利。
“我也是意想不到啊。當初只是未雨綢繆,誰知道現(xiàn)在竟……”鄭芝龍得了便宜還賣乖道。
曾櫻也不揭破,他現(xiàn)在與閩省巡撫張肯堂可是聯(lián)系密切,鄭芝龍的‘打算’,張肯堂一字不少的都傳給他聽了。
“不過數(shù)月,北地事敗竟然至此,年前誰能想得到?”
都是眼睛一眨,李自成竟已經(jīng)席卷甘陜,馬上連晉西也拿下了。曾櫻此刻還不知道,太原已經(jīng)失守,巡撫蔡懋德自盡身亡,晉王朱求桂被生擒,部右侍郎李建泰是落荒而逃。中軍副總兵應時盛與蔡懋德同時擊賊,亦自刎殉國。
但就如今他所知道的情況,就已經(jīng)夠讓曾櫻愁眉不展的了。
“中丞勿憂。那太原雖難守,可晉西還有大同,還有周遇吉,向東更還有宣府……”作為一個穿越者鄭芝龍很清楚這些地方都靠不住,但曾櫻不知道啊。
兩鎮(zhèn)兵馬因為松錦大戰(zhàn)損失慘重,可以說是精銳大喪,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那周遭都是軍戶子弟,多有青壯,小兩年光景來,二鎮(zhèn)雖遠沒有恢復實力,卻也不能無視。
曾櫻想及此,心中倒是安穩(wěn)了兩分。
二人約定,待到海冰消融,鄭軍水師出動,當帶上登萊兵馬。曾櫻手下的新軍不多,登州總兵黃蔭恩手下的戰(zhàn)船也寥寥無幾,但登萊有沈家的沙船,沈廷揚也是在場,聽到曾櫻提及自己來,當下抱拳說道:“正值國難之時,能有幸出力,敢不效死。”
沈鄭兩家關(guān)系密切,這段時間里,沈廷揚也不是白白空度,他利用自家的財力和影響力,從崇明和松江府亦招攬了一批青壯。又有鄭芝龍的鼎力相助,無論是火器,還是刀槍兵甲,都堪稱一流。
有了這兩部人馬幫襯,再加上鄭軍,再有海路運輸輜重,鄭芝龍覺得李自成就是和多爾袞、吳三桂聯(lián)手,都不可能拿下津門的。
誓師出兵一筆帶過。
鄭軍上萬兵馬在四五千輛馬車、牛車、驢車、騾車的配合下,向著京師挺進。
“大帥,那鄭芝龍可真是下了血本了。長長的車隊,一眼看不到頭,至少三二十里長。當兵的都在車上坐著,糧食、草束、藥粉、炮彈、帳篷、黑豆等等也全堆在車上,大炮小炮也都綁在了車上,后頭還跟著大群的牲畜……”
劉澤清身前一將用一種羨慕嫉妒恨的口吻訴說著自己看到的一切。
“就是那姓鄭的警惕怪高,前后左右都有馬軍巡哨,真?zhèn)€是屬海賊的?!?p> 這軍官聲音中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可惜,真的很可惜啊,看看在座的人,哪一個沒心動?這要是抓住機會了狠狠干鄭芝龍一回,可不就發(fā)了?
至于原因?
沒見到朝廷都有發(fā)出勤王詔書啊,鄭芝龍竟敢無有命令,擅自向京城進軍,他這是要造反啊。
這理由很光明正大。
劉澤清眼睛里也閃過一抹心動,但轉(zhuǎn)瞬就被他壓了下。鄭芝龍,他惹不起的。
“說的什么屁話。鄭帥大軍入衛(wèi)京師,乃一片忠心,你等豈可妄加揣測?”劉澤清義正言辭的說道,“都給我吩咐下去,告訴底下的小崽子們,眼睛給我擦亮了。哪個敢犯了忌諱,休怪我刀下無情?!?p> 一干人紛紛俯首遵命。
都是多少年的老人了,他們對劉澤清還不知道么。后者是什么貨色,那洗都洗不白的。
一個個都明白他話語里的潛意思。既然沒有機會就別去露出一副垂涎三尺的賴模樣兒,惹怒了鄭軍,那一遭發(fā)起威來,可不是他們能招架得住的。
鄭芝龍連韃子都能干的過,劉澤清自負不是對手。
他雖然是一個貪財?shù)娜?,可他更看重自己的?quán)勢。當初山東大旱,饑荒嚴重,各地的災民紛紛起義,曹州、濮州尤其如此。彼時正值周延儒復起,他就算著周延儒的北上的行程,就從臨清趕到揚州,送二萬兩黃金作為路費,讓周延儒好不高興。八月,周延儒進京后,劉澤清旋即被重新起用為齊魯總兵。
所以,鄭芝龍真的是惹不起,惹不起。
鄭芝龍盼望的勤王詔書是在他行到濟南時候收到的。此時距離他出發(fā)已經(jīng)過去十日了,路程也已經(jīng)走了三分之一強。時間也到了二月的二十二日。
真二啊。
鄭芝龍對勤王詔書半點也不稀罕,京城的鄭芝莞早就傳信給他了。卻是晉西敗訊已到。
周遇吉死了。
太原淪陷,李自成在太原休整數(shù)日后,又攻取了忻州,進而急攻代州。周遇吉在代州堅守幾天時間,糧盡援絕,率軍退保寧武關(guān)。
寧武關(guān)位于晉西中部,傳說由鳳凰所變,故有“鳳凰城”之稱。是由太原北上大同的交通要道,明朝景泰年間建筑關(guān)城,與偏關(guān)、雁門關(guān)一起成為防御韃靼騎兵的山西三關(guān)之一,戰(zhàn)略地位極為重要。
但無論這的地勢如何險要,無論周遇吉如何備戰(zhàn),以他部孤旅是無法與李自成十數(shù)萬大軍相抗衡的,哪怕周遇吉在城內(nèi)設伏,出弱卒誘敵入城,亟下閘殺民軍先鋒數(shù)千人,叫李自成損失慘重。
周遇吉一死,民軍殺奔大同的門戶就已經(jīng)打開了。
事實上,京城內(nèi)的明眼人對姜瓖已然不抱希望了。因為這家伙自始至終都沒給周遇吉派去一個援兵。這樣的人還能指望他為大明朝盡忠效死嗎?
崇禎帝這才發(fā)出勤王詔書,分別下給了鄭芝龍、吳三桂、劉澤清、劉良佐,以及遠在鳳陽的黃得功。
大軍并沒有在濟南多停歇一日,而是立刻就越城北向德州進發(fā)。
行到禹城,晚上宿營,鄭芝龍收到了兩份信報,他摸了摸胡子,叫人傳來鄭森。
“父親?!?p> 一身戎裝的鄭森掀開帳簾大步走了來,鄭芝龍隨手把剛剛收到的京師急報遞給了他,一同的還有東昌府剛剛傳來的消息。
“無恥,無恥——”鄭森翻看了后渾身都直打顫,怒發(fā)沖冠。
“別急著生氣,還有更無恥的呢。接著看下面的。”
鄭森只看了京城的一幕,還沒有看劉澤清的表演呢。
東昌知府使人送來的消息,剛從巡撫王國賓處轉(zhuǎn)來。崇禎帝勤王的詔書送到了劉澤清手中,人家就墜馬受傷了。
“這年月,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