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與匕首入肉的同時,烈云的腳步停了下來,搖晃了兩下,緩緩倒地。
霍云淺在烈云停下時已經(jīng)跳下馬背,回頭看到躺在地上的坐騎,碩大的眼睛里盈盈有淚。
霍云淺心頭一梗,雙腳幾乎被什么東西粘住了似的挪動不得,呆呆地看著這匹原本要帶她前往北疆的“功臣”。
霍云淺原以為,自己死過兩回,又見了那么多死亡,看到一匹馬的死并不會有什么影響。
好半天,她才顫抖著跪倒下來,伸手將烈云的眼睛闔上。
銀屏這時才著急忙慌地趕到,下馬落地狂奔過來,見此情景不由驚呼一聲,轉(zhuǎn)頭向身邊怒吼道:“你竟敢殺我們小姐的馬,你這個混蛋!”
聽到這一聲吼,霍云淺從悔恨中回神,這才注意到,烈云的脖子正面還插著一把短劍。
這把劍比她出手更早,將暴走的烈云一擊斃命。
而且,這劍柄上的花紋……
霍云淺眸光瞬間冷了。
她用力拔下劍,轉(zhuǎn)過身對上了剛剛沖出來的黑色人影。
這是一個身材瘦削的青年侍衛(wèi),面色沉靜,甚至有些漠然,面對銀屏的大聲責(zé)問也不為所動,微垂著眸子并不說話。
霍云淺掂量了一下劍身,又注視著黑衣青年目不斜視的表情,唇邊勾起冷笑,淡淡道:“銀屏,不用多費唇舌,他是個‘啞巴’?!?p> “……???”銀屏正絞盡腦汁想著再掏出幾句罵人的話,一聽霍云淺所說,登時呆住了。
霍云淺把短劍倒轉(zhuǎn),劍柄朝外遞回給黑衣青年,眸中似笑非笑,“三天前才見過面的,銀屏你不記得了么?”
銀屏撓了撓頭,見黑衣青年沉默著接過短劍插回腰間,那沉穩(wěn)的姿態(tài)立即與一道人影重合。
她驚得脫口而出:“你——是秦王的那個啞巴侍衛(wèi)!”
黑衣青年向她微微欠身,又向霍云淺拱手,算是行過了禮。
霍云淺立即別過臉去看地上的馬,心中痛楚,只得緊緊閉上眼睛。
若知道馬蹄下的是他,她可能根本不會對烈云下此狠手。
霍云淺默默拔下了還插在烈云頭頂?shù)呢笆?,轉(zhuǎn)身背對黑衣青年,“銀屏,騎馬叫人來給烈云收尸,好生安葬吧?!?p> “……是。”銀屏雖然擔(dān)心這個侍衛(wèi),但烈云橫尸河邊實在凄慘,只能先騎上自己的小駑馬回去叫人。
晚風(fēng)輕拂,血腥味這時才漸漸濃郁起來。
霍云淺深深吸了口氣,這才轉(zhuǎn)過身,盯著面前的黑衣青年,“你還不走?莫非你想賠我一匹青海驄?”
黑衣青年眉頭微皺,抬起手比劃了一下,但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些猶豫地收手。
看著他的動作,霍云淺唇角冷笑更熾。
“放心,我知道,你能替你們王爺做主。”霍云淺隨手拂去圍繞在身邊的蠅蟲,聲音有些漫不經(jīng)心,“若能賠一樣的,我自然高興。”
黑衣青年手上一顫,她……什么時候能看懂手語了?
少女聲音散漫,可眸中盈盈生光,唇角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嘲笑,與三天前追車墜馬的人根本判若兩人。
說完上面的話,她就不再開口,只瞧著旁邊緩緩流淌的河水,眸中神色變幻莫測。
銀屏的小駑馬這次可是卯足了勁狂奔,很快便招來了幾名拖著板車的小廝,還順帶給霍云淺又牽來了霍云瑰的馬。
霍云淺也就不客氣地翻身上馬,朝底下扶著劍柄的黑衣青年一招手,“唐侍衛(wèi),不知……王爺何時能給我一匹新的馬?”
黑衣青年對上她玩味的目光,良久回神,緩緩打出一個手勢。
霍云淺似乎很驚訝,“哦”了一聲,“既然如此,明日小女在家中恭候。”
她揚鞭而去,銀屏跟在后面警惕地又看了一眼黑衣青年,這才指揮著小廝們把烈云的尸體往回拉。
得知烈云被殺,霍云瑰早早就在定苑里等著,見霍云淺回來,一把就將她拉進房里。
“銀屏說,殺了烈云的是秦王府的一等侍衛(wèi)唐棋?”
她問得開門見山,霍云淺也不否認,“我以為是周圍哪家勛貴的公子,怕踏死了人惹麻煩,本想親自動手,沒想到他先出劍了?!?p> 霍云瑰差點沒氣笑了,“那是你三哥送你的,往日你也寶貝得很、連槿兒都不讓騎,怎么如此忍心就殺了?”
其實她也明白,衛(wèi)國公府周圍也都是權(quán)貴宅邸,若真踏傷甚至踏死了哪家的公子惹來麻煩,的確是件得不償失的事。
霍云淺嘆了口氣,“只能等三哥回來,我再負荊請罪了。但不幸中的萬幸是,秦王答應(yīng)了明日會賠我一匹一樣的青海驄?!?p> “什……”霍云瑰扶了扶下巴,一把按住霍云淺的肩膀,“你在胡思亂想些什么?殺馬的是那個啞巴唐棋,就算他是王府的一等侍衛(wèi),可秦王又憑什么幫他賠你的馬?”
霍云淺任她搖晃完了自己,唇角輕揚,“他會賠的,他答應(yīng)我了?!?p> 霍云瑰無話可說,恨鐵不成鋼地拍了拍額頭。
原來這丫頭仍然被秦王迷得七葷八素的!
但心中沒來由有些一松:看來,阿淺仍然是阿淺啊……
稍晚時候,鳳夫人從霍云瑰口中得知了來龍去脈,也不由搖了搖頭。
“這丫頭怎么還是這么傻乎乎的。既然烈云沒了,且先把你的流云讓她騎一陣子,等三郎回來了再給她挑一匹新的?!?p> 霍云瑰點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翌日一早,霍云淺過去給鳳夫人請安,陪鳳夫人用過早膳后沒有立即離開。
鳳夫人端詳著霍云淺的神情,見她似乎并未因昨天愛馬被殺而動怒或者難過,心中暗暗松了口氣,拍著她的手笑道:“阿淺,今天不去書房畫圖紙么?”
霍云淺驚訝地看向母親,怎么全家都開始關(guān)心她每天的畫圖了?
想了想,霍云淺搖頭道:“我晚點去,稍后有客人來,我不能缺席失禮。”
鳳夫人無奈一笑,這丫頭竟然還懂得“失禮”了。
不過,“來的是什么客人?”
鳳夫人很疑惑,怎么她一點兒風(fēng)聲都沒聽到呢?
霍云淺瞥了一眼旁邊的漏壺,答非所問:“應(yīng)該要到了。”
話音剛落,有嬤嬤過來道:“啟稟老夫人、三小姐,秦王府派人送了匹馬過來,正在門外候著?!?p> 鳳夫人驚得半天沒回神。
璧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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