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茶樓一別,卓曜始終心懷耿耿。
他始終想不通,為何霍云淺受了一次傷就對他突然變了態(tài)度?
因是世交,他和衛(wèi)國公府的三姐妹自小關系好,而霍云淺與他們年紀相仿,即使高出一輩也從來不會擺出長輩的架勢來,反而與他們都玩得盡興。
毋寧說,卓曜打小就更愛與霍云淺一塊兒玩。
相比霍棠兒的冷漠孤高、霍柔兒的刁鉆無常以及裴槿兒不由分說的粘人,爽利瀟灑的霍云淺反而讓卓曜更為羨慕。
輪起胡同口打架,霍云淺甚至比他還兇悍,小時候被人欺負,甚至都是霍云淺幫他找回場子;
第一次掉牙也是和霍家姐妹們一起吃瓜的時候,他和裴槿兒她們都被他的滿嘴血嚇得大哭,只有霍云淺大咧咧地安慰他沒事,還叫來霍二姑姑給他幫忙清洗和止血;
還有好多……
卓曜腦海里浮現(xiàn)各種和她們在一起的場景,再看到面前平靜得有些可怕的少女,又想起那天茶樓里她看著自己時滿滿的憤懣和兇悍,心里霎時有什么堵得慌。
二人對視片刻,對視到霍云淺覺得自己好像被什么小蟲給咬了,不由抬起手準備撓一撓脖子。
卓曜看著她抬起手,心一橫,閉上了眼睛,“阿淺,你打我吧?!?p> 霍云淺:……???
“那日你墜馬,我其實就在不遠的啟瑚街,可是我沒有過去幫你,還讓你被人笑話、在背后戳脊梁骨;我知道你怪我,你打我一頓出氣吧,反正……反正我也打不過你。”
最后一句話聲音瞬間低了,卓曜臉上微微漲紅,但還是視死如歸的揚起臉。
但是等他說完話,卻沒有任何回音。
卓曜猶豫地睜開眼睛,卻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變成了一個長著可愛臉蛋卻身材高大強壯到可怕的丫鬟。
銀屏見他睜眼,咧嘴一笑,“卓公子,小姐說了,這事和您沒關系,您不用老記掛著,沒事早點回家吧,讀書練功洗洗睡了?!?p> 最后一句其實是她私心加的,畢竟敢主動求小姐打的人實在不多了。
只不過,憑卓公子的身板和武藝,別說小姐了,連她的幾招拳腳只怕都受不住。
卓曜的臉瞬間如煮熟的蝦。
銀屏欣賞了一番卓曜吃癟的樣子,美滋滋地繞開他去追前面的霍云淺,“小姐等等我,奴婢這小駑馬根本邁不開腿……駕……”
“等……等等!”卓曜忍不住大叫出聲,撥轉馬頭飛奔出去。
霍云淺如今只是遛馬,讓震云好好和自己熟悉,走得并不算快,卓曜幾鞭子就追上了她,氣喘吁吁地攔在她面前,“阿淺,你……你對我有成見嗎?”
有,而且有大發(fā)了。
想到第一世裴槿兒青春年少卻癱瘓在床,連累二姐一邊擔著家里一邊四處奔波求醫(yī)照顧槿兒,霍云淺的臉色根本好不到哪兒去。
但這些話不可能說出口。
霍云淺微微搖頭,“不曾。只是你我年紀大了,到底男女有別。”
不能再如小屁孩那般肆無忌憚。
以她活過了兩世的年歲來算,早已是五六十歲的老大媽,也不適合這種和鄰居小奶狗玩過家家的游戲了。
何況,她還要提防著這個小奶狗再有機會傷害她的小槿兒。
卓曜一呆。
這回,直到霍云淺已經(jīng)走過他身邊許久,他才終于回過神來,連耳根都已經(jīng)羞得通紅。
男女有別……嗎?
是了,聽說阿淺之所以墜馬,是因為追逐秦王;而同樣的話,她以前從不避諱,已經(jīng)說過許多次了。
所以……阿淺仍然是喜歡秦王的嗎?
卓曜的眸光一下黯淡了。
哪怕曾經(jīng)的大景戰(zhàn)神如今只能靠著輪椅代步,哪怕嫁過去是給一個喪妻喪子的男人做續(xù)弦,聽說想進秦王府的女子仍然不在少數(shù)。
就連阿淺……也一點都不在意嗎?
卓曜失魂落魄地任自己的坐騎走回家。
若是霍云淺知道卓曜竟然是這么看待她,定會直接抄起馬鞭去找他麻煩。
溜達完回家,銀屏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拍了拍額頭,“小姐,明日是五月最后一天,是家宴呢,您別畫圖畫到忘了?!?p> 衛(wèi)國公府人口不多,但因為這樣那樣不好說的緣故,家宴只半月辦一次。
霍云淺“嗯”了一聲,“是你怕自己記不住,反過來叫我替你記住吧?”
吃了她一記眼刀,銀屏摸臉躲開,訕笑道:“您墜馬后腦袋受傷,二小姐讓奴婢特地交代提醒您別忘了這些事……哎呀,奴婢怎么說漏嘴了,二小姐不讓告訴您的……”
她懊惱地拍了兩下嘴巴。
二姐讓銀屏……提醒自己這些國公府里的常識?
霍云淺心中一下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難道二姐已經(jīng)看穿了她?
霍云淺沒來由的感覺有些刺激,同時也為二姐的聰慧贊嘆不已。
“怎么,我好像聽到有人在背后說我呢?!闭f曹操,曹操就到,霍云瑰笑吟吟地邁步走了進來,向銀屏深深看了一眼。
銀屏難得聰明了一回,竟一下看懂了她的意思,說了聲“告退”就趕緊溜了。
等銀屏的腳步聲消失,霍云瑰臉色微微一沉,定定地看著霍云淺,“阿淺,烈云的死有蹊蹺。”
“……嗯?”霍云淺心里重重跳了一下,呼吸瞬間粗重。
難道二姐真的知道了……
但在霍云瑰看來,卻是以為霍云淺怒上心頭,不由暗暗嘆氣。
果然,哪怕阿淺對外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對于烈云的死仍然是耿耿于懷的。
她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有人給烈云下藥,那日在大街上才會將你甩下,接著又在后街發(fā)狂;若不是秦王府的唐侍衛(wèi)當機立斷殺了它,只怕它會又一次將你甩下馬背,屆時你的傷只怕就沒那么輕了!”
聽到“唐侍衛(wèi)”三字,霍云淺抿唇,瞧著霍云瑰眸中的清澈明凈,不似作偽。
原來二姐查探到的只是這個……
但是,有人對烈云下藥,這件事在前世她竟從不曾有印象。
若從墜馬開始就有人針對她,那么這件事定然不能善了。
璧月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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