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村的街道上,有一胖一瘦兩個身形。
瘦子說道:“錢兄,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頓兄這是在說什么?該怎么辦怎么辦唄。”
原來是錢根和頓不文兩人。
頓不文手中撥弄著小彎刀,笑著說道:“錢兄不大實誠啊,咱們還不能交心嗎?”
錢根笑了笑,也不回話,自顧自地向前走去。
頓不文一下竄到錢根面前,臉上帶著笑,語氣卻有些清冷,手中彎刀也按在兩只手指中:“錢兄,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p> 錢根停下腳步,笑瞇瞇地看著頓不文說道:“頓兄這話,不是很好懂啊。”
頓不文看著錢根的樣子,手中彎刀舞了個花插回腰間,又帶起笑意說道:“錢兄,現(xiàn)在杜兄跟參將不管真掰假掰,反正他倆是不對付了,咱怎么辦?”
“頓兄想那么多干嘛,該怎么辦怎么辦唄?!?p> 頓不文又說到:“你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啊?現(xiàn)在這樣,肯定得站隊啊。別說虛的,你看好杜兄還是參將?”
錢根依舊一副笑嘻嘻地樣子,“一個是實力超群的參將,一個是將軍家里人,委實不好選?!?p> 頓不文猛然提高了聲音,瞪著錢根說道:“錢兄,咱們這半年來一直是唯他二人的命令是從,仗著一個是將軍家里人,一個是武藝非凡的參將,在軍中別人那可沒給什么好臉子。”
頓不文看著錢根依舊云淡風輕的樣子,恨恨地皺了皺眉,但又放低聲音說道:“咱倆現(xiàn)在是一條繩子上的了,你就別來虛的了。他倆要真掰了,肯定有一個要失勢,在軍中再無前景,咱倆肯定得選一個扶持,要是順其自然,等事情完了,咱倆可就沒奔頭了?!?p> 錢根搖了搖頭,無奈地沖頓不文說道:“那你想聽什么?”
頓不文這才又笑了笑,湊近了幾步回道:“我就想問問錢兄選誰?。窟@事,誰站錯隊了都好不了,咱倆既然同病相憐,那你選誰我跟誰,咱們也好互相照應著點?!?p> 錢根樂呵呵地看著遠處的天空,瞇著眼說道:“我說的話,那還是跟杜世閑走的近點吧?!?p> “你看好杜世閑?為什么?”
錢根笑了笑,卻不再開口,自顧自地向前走去,頓不文也趕緊跟上。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便在一條路的盡頭分開。
頓不文站在街邊想了想,又回頭走去,到了路邊一間屋子前,輕輕敲了敲門。
門開了,里面走出一個憨態(tài)可掬的胖子來。
這胖子看著體型和錢根相似,但卻并沒有錢根身上的氣質,旁人看著,只像個鄉(xiāng)間土財主似的。
這胖子走了出來,看著一臉含笑的頓不文問道:“有事?”
頓不文拱了拱手,笑著說道:“付子牛付千戶的名號,在軍中也是響當當?shù)?,今日一見,果然令頓某心折啊。小弟頓不文,見過付兄。”
付子牛雖然疑惑,但還是笑了笑回了禮,頓不文接著說道:“小弟平日頗愛結交朋友,頭幾個月里軍務煩身,總也得不著空,現(xiàn)在閑暇了些,便想先來見見朋友?!?p> 頓不文平日里廣交朋友,早已練出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好口才,雖是半年來耀武揚威的,得了勢就沒在軍中活動,今日重新用到,還是熟稔得緊。
半天時間,頓不文便在軍中活動了個遍,雖然袁超一那兩個參將都尋不見人,但參將之下,上到千戶,下到無職無位的小兵,都被頓不文聊了個大差不差,為自己鋪遍了路。
福安村破敗的街道上,還有兩人在邊走邊說著話。
彭浩影開口道:“世閑,你昨晚感覺如何?”
杜世閑不知何時罩起一件鮮紅色的披風,頭發(fā)也不扎起,搖頭晃腦地說:“感覺很好啊,看著四處火起,我什么都不用想了。”
彭浩影勾起了嘴角,笑著回道:“哈哈,那就好。咱們這一輩子也就幾十年,再不痛快點,天天只想著什么好啊歹啊的,還有什么意思?!?p> 杜世閑也連聲附和。走了一會兒,便走到了一處空地,彭浩影用腳點了點地面,地上竟隨之裂出一個大縫來。
彭浩影踩在地裂之處,回頭沖杜世閑一笑:“來,沒事?!?p> 杜世閑知道大哥不會暗害自己,便碎步跟上,只是渾身緊繃,放松不得。
二人順著地裂之處往前走,杜世閑這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一走下幾成臺階,便是空曠大道,雖入地已深,但這里不覺昏暗,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光。
杜世閑也沒問話,只是勾著頭走,彭浩影卻開口了:“這里是我早年間請人鑄就的,就在這福安村中,只是內里通了間屋子,也沒什么用,就是隱蔽些。”
杜世閑咂摸著這句話,還在想著,二人竟走到了一間狀若屋室的地方。
杜世閑瞥見前方更亮堂了,抬眼一看,前面竟是一墻柜子,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椅子上還坐著一個渾身黑衣,還帶著一個黑色面罩的人。
杜世閑見那人在這地裂之中,想必也是彭浩影的親近之人,只是問道:“這里離咱們百里村甚遠,怎么在這弄了間密室啊?!?p> 彭浩影微微一笑,說道:“這里離得遠,找人來聊聊天的,沒人看。要是被外人發(fā)現(xiàn)了,這里又沒什么東西,扔了也就扔了?!?p> 說著話,椅子上的黑衣人好像看到了二人,慢慢走了過來,在彭浩影身前還未站定,便單膝跪下,勾著頭,還不吭氣。
杜世閑一愣,問道:“這是家里仆人嗎?”
彭浩影不吭聲,笑著看著杜世閑,跪著的黑衣人好像得了什么命令,慢慢站起身來,沖著杜世閑揭開了自己的面罩,赫然是曾被彭浩影提成親兵的章鎮(zhèn)!
杜世閑和章鎮(zhèn)也是軍中點頭之交,此時一陣錯愕,好一會兒才問道:“這……這人已和影哥兒如此相熟了嗎?”
彭浩影這才開口道:“他是我的蛇奴,武功還行,有些用處,你若是要用,只管來討?!?p> 章鎮(zhèn)一聲不吭,只是慢慢站起身來,腰一直躬著,倒似對彭浩影尊敬得緊。
杜世閑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說道:“你知我這武功稀松,也沒個防身法子,便讓我可以借用這個什么蛇奴。這蛇奴要是多了,大哥可以給軍中人手一份啊,那時候咱們可真就所向披靡了!”
彭浩影也不回話,自顧自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對著杜世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杜世閑見狀也走來坐下,彭浩影見杜世閑坐定,笑了笑,才緩緩開口道:“他們,不是自己人。”
杜世閑聽聞也點了點頭,回道:“也是,好東西還是得咱們自家人看。”
彭浩影又開口道:“我是說自己人,不是自家人?!?p> 杜世閑一愣,問道:“不一樣嗎?”
彭浩影往椅背上靠了靠,說道:“如果,家里有人覺得你昨晚殺人太多,準備懲罰你,囚禁你,甚至殺了你,你會怎么辦?”
杜世閑下意識地回道:“那我自然要反抗?。 ?p> 彭浩影又道:“那這個時候,自家人還是自己人嗎?”
杜世閑皺著眉頭頓了頓,說道:“影哥兒,是家里有人要怎么你嗎?”
彭浩影也不回答,只是說道:“心里有譜罷了。這密室,我給取了個名,叫‘吞天居’,你覺得如何?”
杜世閑想到,自己和彭浩然半年前割袍斷義,此后再無聯(lián)絡,這彭家之中也就這個大哥和自己還算熟悉了。他應是得知自己和田星原撕破了臉,生怕自己受辱,才讓自己見見這蛇奴章鎮(zhèn),還許下了隨時借用的承諾。
吞天又如何?你待我好,我自然也會投桃報李,別說天字軍,就算是要針對彭家,我杜世閑也只當盡力,反正,我本就是來針對彭家的。
一念及此,杜世閑大聲說道:“影哥兒,你要吞天字軍據(jù)為己有,我便跟著你。你就算真想吞了蒼天,我也跟!”
彭浩影失笑道:“哪有天字軍的事,只是個名字罷了,知道你待我親就足夠了。這密室中,也有些我尋到的拳腳功夫,上面記得有注釋,你看一看罷,多上上眼,總沒壞處的?!?p> 彭浩影說了這句話,便帶著章鎮(zhèn)走了出去,獨留杜世閑一人在這密室中翻看這書籍。
彭浩影也不知哪得來的這許多武功范本,雖不如大海寺內傳武功之渾厚,但也算得上是海納百川,拳腳兵器不一而足。
彭浩影本是以這些雜學武藝搏杜世閑一個好感,哪知杜世閑早修長夜劍法。
這長夜劍法,剖析開來便是一種破招的武功,本是要眼界寬廣,才能因地制宜,杜世閑學得劍法,本只能當做劍招使用,這見了眾多雜學,終于明白這長夜劍法的用處所在,看著書籍,手指當劍不住地比劃著,竟是機緣巧合地有所精進。
昨夜一夜未眠,這下午又看著書籍比劃了半天,當杜世閑腦子里順著劍招有些卡殼,便坐在地上靜想,還沒想出個所以然,少年便這樣沉沉睡去。
彭浩影站在地裂的門口,背負著手看著眼前的蛇奴章鎮(zhèn),臉上無悲無喜地,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