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向來是極為重視禮法,因此即便像是崔如平再不喜朱顏,憑著嫡庶尊卑每逢初一十五也是必須要來正妻的屋子里休息的。像這種罔顧禮法的事兒,怎么會傳到消息閉塞的耦香園?
“奴婢…奴婢也是聽的裹兒身邊的菜媽媽說的。”辛媽媽喃喃道。
“那媽媽可曾去核實過究竟有沒有這個事兒?”剛等令謹說完,辛媽媽下意識看了看旁邊明顯神色黯然的朱顏,就搖了搖頭。
看看朱顏的臉色,令謹一下子便明白了,知道這又怕是阿娘本來準備不聞不問掩耳盜鈴,但是偏偏對著阿耶還有情意放不下,所以自己干脆把自己關(guān)在院子里生悶氣。
令謹?shù)哪樕辖K于出現(xiàn)了一絲表情的碎痕,怪不得朱顏這邊混不出頭啊,先不說這裹兒是父親早些年納進來的一妾,阿耶膝下僅有的兩個女兒,其中一個崔十娘就是出自裹兒腹中,可見其極為受寵。
這妾身邊的一個媽媽來和你正頭娘子的媽媽嚼舌根,嚼的還是新來的小三的舌根,可信度是多少就是個問題。這怕是有人要借著阿娘的手搞鬼。
朱顏看著令謹怔怔的坐著,嘴角微張,還以為是被這種事兒嚇到了,趕緊輕輕搖了搖令謹?shù)纳碜?,令謹回過神來,放下手中的碗筷,深吸一口氣道:“阿娘,此事有蹊蹺?!?p> 見朱顏睜著小眼不解的望著自己,便又仔細解釋到:“阿公平日最重周禮,嫡庶尊卑,阿耶又最為崇拜阿公,如此枉顧尊卑的事,阿耶怎么會做?這必定是謠言”
見朱顏的臉色頓時輕快了些許,令謹又加到:“再者,這種事兒若是到處傳了出去,對阿耶的聲譽大有影響,所以阿娘最好再賞些東西給那個歌妓,如此謠言不攻自破?!?p> 令謹心里又補上一句,這樣也可以試探試探阿耶后院的水深。
辛媽媽聽得連連點頭,不由對自家小小姐大為佩服。自從一年前小小姐醒來之后,好似七竅都開了一番,也不鬧著要去前院偶遇那什么個尉公子,更時時來看望小姐,想著小姐在后院這些年獨自掙扎著,現(xiàn)在終于有女兒來幫忙了。心下大為慰藉。
“上個月阿耶從外面送了一批銀質(zhì)的首飾進來,勝在精巧別致,就將其中那個梅紋鏤空銀簪賞出去吧”朱顏吩咐完后,令謹這才又端起那碗綠畦香稻粳米粥,滿足的咬了一口奶油松瓤卷酥,酥軟的內(nèi)餡瞬間在口中爆炸開來,吃的是心滿意足。
兩母女其樂融融的吃完了早膳,朱顏又讓辛媽媽送令謹回去,“對了辛媽媽,可否包一些阿娘今日點的香的香灰過來,我想阿娘如此喜歡這香,也正好讓外公看看能不能在外面再買一些”
令謹頓了一頓,微微低下頭,神色不明地又吩咐道:“請媽媽還做得小心些,十二娘想給阿娘一個驚喜。
“使得使得,我下午再跑一趟親自送過來“辛媽媽眉開眼笑的應(yīng)道,自家的小小姐真是孝順啊,絲毫沒有注意到令謹微微變化的神色。
同一時間在崔家,位處南邊,風(fēng)景最為別致,地位最為崇高的松濤苑內(nèi)中,族長崔浩正坐在書房的正中央,旁邊坐了他的嫡長子崔如定,嫡次子崔如安,身邊還站著幾位門客,眾人臉色嚴肅。
只聽其中一個門客說道:“劉氏上月又產(chǎn)下一子,其父兄率獨孤部大破樓蘭,圣上封劉氏為昭儀勢在必行。”崔浩聽罷,抬起眼皮看著兩子問道:“你們對此有什么看法?”
崔如定立馬回道:“兒子認為,現(xiàn)在獨孤部勢力太大,圣上接下來必定會想方法來牽制獨孤部的勢力?!闭f完崔如定得意的撇了一眼還在思索的弟弟,不料卻被崔浩看在眼中心下一陣失望,
“如安,你的想法呢?”崔浩并沒有接崔如定的話直接又詢問道自己的二兒子,崔如定臉色不由得一沉,崔如安這才緩緩道:“兒子認為,圣上不僅會牽制獨孤部,應(yīng)該接下來會重用我們中原門閥勢力來牽制獨孤部?!?p> “哦,如安為何會這么想呢?”崔浩繼續(xù)問。
“劉氏產(chǎn)子后,圣上曾招九原公拓跋儀深夜入宮。并詢問拓跋儀是否為自己擁有嫡長子開心。此舉意在威嚇,也顯示圣上對拓跋儀已有戒心?!贝奕绨补ЧЬ淳吹鼗氐?。
“圣上因此不會只依靠鮮卑貴族。”眾人默然,魏漢朝建于鮮卑貴族之手,而鮮卑貴族中一直有兄終弟及的傳統(tǒng),身為親兄弟的當(dāng)今圣上拓跋圭和拓跋儀之間終于產(chǎn)生了間隙,也令鮮卑貴族內(nèi)部產(chǎn)生了分歧。
崔浩看了看眾人,無人再接話,嘆了口氣道:“圣上既會牽制卻又不會顯在明處,東部慕容氏依舊劃地為燕國,獨孤部善出悍將,戰(zhàn)力強勁,若想征服燕國,還需獨孤部?!?p> 眾人恍然大悟點點頭,紛紛稱是。崔浩一雙利眼掃過眾人又說道:“因此圣上接下來會挑選中原大家貴女入宮,我們崔家挑出幾個資質(zhì)好的小娘子,準備好入宮”
令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隨著這段對話產(chǎn)生了蝴蝶煽動翅膀般的變化,并不知道她將會卷入歷史上最詭譎的后宮?,F(xiàn)在的她正好抓到一個千載難逢的好好機會收拾身邊的丫鬟。
令謹看著桌上堆著的領(lǐng)回來的綢緞份例,腳邊跪著的阿圓阿方,身后站著兩個二等的小丫鬟,阿巧和阿云。
令謹不急不忙的端了熱騰騰的杏仁茶,細細的品了一口,按照份例,作為崔家的小姐,每個季度是可以領(lǐng)的閃緞1匹,金字緞1匹,云緞4匹,衣素緞2匹。這堆在桌上的總數(shù)到時沒有錯,妙就妙在每匹綢緞都剛剛好少了那么幾米。
今日剛領(lǐng)回來,令謹就令小丫頭阿巧和阿云測了綢緞的長度說是準備去請師傅過來做衣服,這一測就出了問題。平日里,都是阿圓直接拿了綢緞去請師傅,今日令謹就“碰巧”丫頭們先測了綢緞。
“小姐,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兒”只聽阿圓砰砰的磕著頭,邊磕邊喊著,“奴婢冤枉,奴婢不服”
而旁邊阿方則是不說話也砰砰的磕著頭。
“姐姐們別磕了,免得一會兒別人聽見了還以為小姐怎么著你們了。莫不是姐姐們不想好好解釋?”旁邊的阿巧看令謹眉毛一皺,出聲打斷到阿圓阿方的磕頭。
阿圓阿方被這么一嗆,不由得停止了磕頭,只見阿方滿臉漲的通紅,鼻涕眼淚一臉,腦門上青青的一塊,看著甚是可憐,而阿圓雖然在哭喊著,可是臉上卻無半點淚痕,兩只眼還在滴溜溜的轉(zhuǎn)。
不等阿圓再開口,令謹悠悠的說道:“去年十月,兩吊錢,十一月,半匹云緞,兩吊錢,十二月,兩吊錢,一月,烏拉貂皮一張,里貂皮一張,兩吊錢,還要我繼續(xù)么,阿圓?”
每說一句,阿圓的臉色就白上一分,不外乎其他,這些均是她帶給外院哥哥和嫂子的東西。
“阿圓你告訴我,你每月月錢一吊,是怎么做到每個月給你哥哥嫂嫂兩吊錢的?”阿圓聽到自己主子溫柔的聲線,卻好像聽到了閻王爺?shù)拇呙?,癱軟在地上。
“阿云,向這種背主的還敢貪主子份例的丫鬟,我們崔家一般是怎么處理的”令謹一抬手,阿云便上前接住這杏仁茶并脆生生的回到:“綁了發(fā)賣。
”主子,主子不要啊,是裹兒姨娘給我的錢,是她,她每月給我一吊錢,讓我,讓我,讓我...“阿圓跪著膝行抱住令謹?shù)囊恢煌?,渾身顫抖著磕磕巴巴地說道。
“讓你慫恿我少食然后餓死自己對吧?”令謹冷靜的說道,阿圓突然抬頭瞪大了的雙眼,這才驚覺,自己的主子已經(jīng)洞悉了一切,完了,自己一切都完了。
被發(fā)賣出府,說不定會被賣到那種骯臟的地方,聽說有人會將女子四肢都斬斷,養(yǎng)在家里玩弄。
令謹還想嚇阿圓幾句,卻看她已經(jīng)臉色發(fā)白,渾身發(fā)抖,這才作罷說道:“不過,我也可以不發(fā)賣你?!?p> 令謹看到阿圓松了一口氣,竟然有黃色的液體從褲子里流出,才開口又說道?!罢f吧,我阿娘房里被放了什么東西”
陳杉杉
鮮卑內(nèi)部也分部眾,獨孤部和樓蘭部都是鮮卑部眾,不過樓蘭部不肯規(guī)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