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柳青閣的江安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心里十分踏實,她將包袱隨手扔在了桌子上,然后啪一聲倒在了鋪著厚厚棉被的床上。
被子是托老鴇幫忙曬好的,爬在上面還有著溫暖陽光的味道。
江安翻了個身,從放在床上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個紙老虎,這是她在街上找來買給阿無的。
她微微一笑,真好。
――平靜真好。
江安躺了片刻,便拿著紙老虎出了屋,屋外囚牛正抱住一堆雜物往旁邊的屋子里走。
怎么說呢,大概是因為一月之約的緣故,江安同意囚牛住下來,而旁邊剛好空了一間屋子。原本屋子里住著秋云姑娘,只是后來秋云被一個富家子弟贖了去做小妾,于是乎,這里也就空了下來。
“要幫忙嗎?”江安看向囚牛。
囚牛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頭看著江安?!盁o妨,我自己就足夠了。”
說罷便抱著雜物進了屋。
江安沒有繼續(xù)說什么,垂眸看了眼紙老虎,下了樓。
見到阿無的時候,阿無正對著一池子錦鯉嘻嘻嘻地笑,似乎玩的很開心的模樣。
是的,小孩子就是容易滿足呢。
江安湊過去,“阿無,看姐姐給你帶什么來了?”
阿無轉(zhuǎn)過頭,看著江安一下子喜上眉梢,笑盈盈地說:“姐姐回來了!”
江安點點頭,將藏在身后的紙老虎拿了出來。
阿無一看到紙老虎立馬兩個眼睛像落了星星一般,“好好看!”阿無伸出小手來來回回?fù)]舞著。
江安淺笑,將紙老虎遞給了阿無。
“送你了。”
拿到紙老虎的阿無開心地在池塘邊搖晃了幾下。
“小魚快看,姐姐送的紙老虎?!?p> “姐姐不在的時候阿無乖不乖啊?”江安上前摸了摸阿無的頭。
阿無點頭:“可乖了!”
江安笑了笑:“那阿無有學(xué)我給的三字經(jīng)嗎?”
阿無繼續(xù)點頭:“有的,有的!”
“真乖!”江安夸贊道。
此刻江安身后傳來腳步聲,江安轉(zhuǎn)過身去看,發(fā)現(xiàn)來者正是一身紅衣的老鴇。
“江安,張夫人還情來了,說是現(xiàn)在張公子比以往好很多呢?!崩哮d看著江安說道。
江安想了想,覺得或許是張公子在暗地里幫了他們一把,但是總感覺張慕貴看囚牛的眼神有些奇怪呢……
“我去叫上囚牛?!苯驳馈?p> 老鴇搖搖頭:“這怎么行?張夫人還等著呢!快些隨我去上一趟再說?!?p> 江安皺了皺眉,想來張夫人就算再怎么窮兇惡極也不會當(dāng)著怎么多人的面做些什么吧?
“那現(xiàn)在就去吧?!苯舱f罷,便轉(zhuǎn)過身打算和阿無道個別,誰料一直站在她身后阿無忽然消失了,她四下觀望,頓時感覺渾身冰涼。
柳青閣開門做生意,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的,只是現(xiàn)在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
江安去看老鴇的時候更是直直愣在原地。
面前之人,哪里還是老鴇?
她是一個書生打扮的女子,模樣有些英氣,如果不是她胸口凸起明顯,江安幾乎認(rèn)為她就是一個男人。
江安往后退了幾步,皺眉道:“你是誰?”
那人微微一笑,從袖口中拿出來了一支毛筆,毛筆黑色為底,有著金色的流云花紋。
她手持毛筆在空中畫了一個符咒,頓時天地突變,原本還在柳青閣的江安瞬間移動到了河邊。
“江安姑娘,得罪了,河神有請?!彼_口,聲音有些沙啞,居然像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了指眼前幾乎和天際連到一起,仿若海水一般的境河。
河面微起波濤,空中鳥類自由翱翔。
“你是誰?”江安看著她,再次問道。
女子微微一笑,沙啞著聲音回道:“你是認(rèn)識我的,在下印松煙,就是那個被燒死在張府的印松煙。”
只此一句,江安愣了好久,她看著面前的人,有些英氣的臉,女人的身體,男人的聲音……人妖??
還有,張慕貴說,印松煙被河神帶走了……但明明,她面前的印松煙就是一個妖怪。
面前自稱印松煙的女子指了指河水道:“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好奇,但我也只是奉河神之命行事,還望江安姑娘配合我,同我入河?!?p> 江安皺著眉,看了一眼無際的境河,垂眸點了點頭。
……
囚牛從樓上跑下來時,阿無正抱著紙老虎歡歡喜喜地玩水。
他還未到阿無身邊便開口道:“阿無,見到江安沒?”
阿無抬起頭看著囚牛,點頭如搗蒜:“看見了!”
“人呢?”
“剛剛才走的?!卑o眨了眨眼。
囚牛皺眉:“和誰?”
“姐姐她自己走的,怎么了?”阿無問。
囚牛搖頭道:“無事,你繼續(xù)玩吧?!?p> 阿無點頭,繼續(xù)把玩起手中的紙老虎。
囚牛四下看了看,皺眉。
這里居然有人布下了陣法,還是十分高級的四象陣。
布四象陣不僅僅需要強大的五行知識儲備,還需要時間,少則三日,多則七日。陣成,無需任何法術(shù),只用符咒驅(qū)使,縮地千里,瞬間轉(zhuǎn)移。
囚牛垂眸看著地面,眼睛死死盯著殘余的陣法痕跡。
不行,一定要清醒。
他嘆口氣,回想著最近發(fā)生的一切。
告別柳青閣老板娘、遇見河神迎親、去張府、張夫人和張慕貴奇怪的母子關(guān)系、張慕貴刻意躲避的眼神……河神,張府……
他袖子里的拳頭微微攥緊,抬眼看著柳青閣大門,徑直出了柳青閣。
事情明顯有陰謀,張家母子十分奇怪,死活也要他們留在張府,而張夫人應(yīng)該明明就知道張慕貴不可能放下印松煙的,如此多此一舉,難道就是為了給幕后之人留出時間去柳青閣布陣法?
恰好三日,陣法成。
他回過頭看了眼自己背著的琴,眼里的悲傷與無奈不加掩飾地流露而出。
他自言自語:“若我真的入了河,或許一切都白費了……我堅持了整整一年,連小溪都沒有觸碰過……如此,就要毀于一旦了嗎?”
囚牛笑了笑,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手中捏決,口中念念有詞,莫是一盞茶的功夫,已是到了張府門口。
他上前走到張府門口,看著張府兩邊站著的門衛(wèi),不冷不熱道:“我要見張夫人,開門!”
門衛(wèi)是認(rèn)識囚牛的,所以也沒有多說什么便將木門打開。
囚牛跑進去,到大廳時張夫人正做在太師椅上搖著蒲扇,而張慕貴正坐在椅子上盯著一個老舊的香爐,桌子上除了香爐外還沏了三杯茶。
看來,他們已經(jīng)料到囚牛會來,如此,明顯是在等著他。
但就算是陷井,他也不得不去。
囚牛走到門口,朗聲道:“二位好演技,在下佩服?!?p> 張夫人繼續(xù)搖著蒲扇,只是將原本四散的焦點轉(zhuǎn)移到了囚牛的身上,而張慕貴卻忽然將桌子上的香爐一把抱在了懷中,警惕地看了眼囚牛。
“江安姑娘可是丟了?”張夫人陰陽怪氣道。
囚牛冷冷地盯著張夫人,嘴角微微上揚,笑意不達眼,十分詭異。
“她在哪里?河神和你們什么關(guān)系?”囚牛開門見山,他可沒有時間耗下去。
張夫人慢悠悠站了起來,裝模作樣鼓掌道:“猜出來了?我們不過是替別人辦事罷了,誰還沒個愿望不是,人嘛,有愿望就去求神仙,神仙愿意幫忙,我們自然也得表示表示不是?”
“她在哪里?”囚牛提高了音量。
“河神帶走了……其余的……”張夫人話還未說完便見囚牛轉(zhuǎn)身離去,似乎一刻也不想聽張夫人繼續(xù)說些什么。
張夫人搖搖頭嘆道:“真是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
張慕貴看了看懷里的香爐,低聲道:“什么時候河神能把松煙救回來?”
張夫人皺眉,回坐在了太師椅上。
“快了,就快了?!?p> 片刻后,傳來張慕貴有些沙啞的聲音,“我們是不是……殺人了……我們都害了別人,松煙……你一定要回來啊,一定……”
張夫人嘴唇微顫,她將手中的蒲扇握緊,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江安是騎著水母到達河神宮殿的。
怎么說呢,雖然知道自己生死未卜,但一路下來的景色是真的讓人流連忘返。
按理說水底應(yīng)該什么都看不清的,因為可照入的光線不多,但是自從這個不男不女的印松煙給自己喂了一顆奇怪的珠子之后,她不僅僅可以在水中呼吸,還能看到水中的景色。
五彩斑斕的各類珊瑚,大小不一,形狀各異;魚類大多成群出現(xiàn),在河水中暢快游動,熱鬧非常;入眼的顏色十分好看,仿佛用了所有顏色去裝飾;透明的生物在水中泛著淡淡的螢光,仿佛夢境……
死在這里也不算太糟糕,江安感嘆一聲。
大約在水中漂了一柱香的時間,江安便看到了高大巍峨的宮殿,雕欄玉砌,綿延不絕。
她揉了揉眼睛,這宮殿好像在發(fā)光……
看門的是兩個模樣奇怪,仿佛鯊魚的男人,印松煙出使了令牌,那二人便拿手中的鋼叉將結(jié)界斬開,接著印松煙在前領(lǐng)路,大概走了十分鐘有余,二人來到一個華麗非常的宅子前,宅子上立了塊牌匾,牌匾上用楷書寫了“書房”兩個字。
好大的書房,江安感嘆一聲。
接著印松煙上前一步,只是還未敲門那銀色的大門便“吱呀”一聲開了。
印松煙入了房,江安也跟了上去。
她四下看了看,屋子里很干凈,書更是多,簡直堪比市里的圖書館。
接著,便見一紫衣人坐于木桌前,桌子上堆滿了書。
印松忽然一把握住了江安的手,江安措不及防地叫了一聲,緊接著,她便被拉到了紫衣人的面前。
她此時才看清了面前之人,模樣十分俊朗,長長的墨色頭發(fā)如同瀑布傾瀉而下,鼻子高挺,嘴唇很薄……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是緊緊閉著的,江安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一個瞎子。
但是,瞎子會在書房看書?
“跪下。”印松煙對著江安道。
江安皺眉,識趣地跪倒在地。
接著印松煙看著紫衣人道:“大人,江安帶來了,我的藥……”
紫衣人閉著眼睛卻準(zhǔn)確無誤地將頭轉(zhuǎn)到印松煙的臉上,仿佛正在看著印松煙,這種感覺十分詭異。
“做的很好?!弊弦氯碎_口,聲音居然有些甜美溫柔。
說罷,他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青花瓷瓶,然后扔到了印松煙手中。
印松煙迅速將瓶塞拔開,然后想也不想的將瓶子里的東西倒進了嘴中。
幾乎是一瞬間,江安感覺印松煙的身體微微發(fā)光,接著,印松煙的身體便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fā)生著變化――
他的肩膀一點點變寬,個子似乎也長高了許多……更可怕的是,他原本凸起的女人的胸口一點點凹陷下去,直到如同男人的模樣。
印松煙居然,真的變成了一個如假包換的男人?
印松煙笑了笑,朝紫衣人道:“謝過大人了。”
“去吧?!弊弦氯藫]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印松煙點點頭,退了出去。
江安還有些蒙在鼓里,她抬頭看著閉著眼睛的紫衣人,冷聲道:“你是誰?”
紫衣人伸出手摸了摸桌子上的書,嘴角上揚,薄唇微啟:“久仰江安姑娘大名,在下河神禁容?!?
閣主的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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