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下山后已是午夜,便尋了個客棧休息,客棧依山傍水,紅燈籠高掛,門口的牌匾上龍飛鳳舞地寫了欣容客棧四個大字。
或許是時間原因,客棧內(nèi)十分安靜,而柜臺前的小二也已經(jīng)熟睡。
四周黑暗寂靜一片,唯有囚牛手中的長生燭幽幽然亮著。
李甜上前一步抓住了江安,小聲嘀咕道:“這里怎么陰森森的……”
囚牛倒是不緊張,不慌不忙道:“太晚了,都睡了,別怕,這里沒有妖氣?!?p> 江安還是比較信任囚牛的,他這樣一說自己也便放下心來,隨即便安慰李甜道:“別怕,有姐姐和哥哥呢?!?p> 李甜點頭如搗蒜:“愛你啊,小姐姐!”
江安拍了拍李甜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囚牛走到柜臺前,那個小二半躺在椅子上,臉靠下,看樣子睡的很踏實。
他將長生燭放到柜臺上,湊到前面,開口喊道:“來客人了!”
小二依舊沒有要醒的意思,看樣子似乎是睡的很熟。
囚牛笑笑,不知道擾人清夢,他醒來后是什么模樣?
有些好奇呢。
囚牛伸出手,靠近小二的肩膀。
黑暗中,什么東西發(fā)出“咔咔”的聲音,囚牛神色大變,然而一個冰涼而僵硬的東西已然劃破囚牛手背上的皮肉。
皮肉上翻,鮮血淋漓。
囚牛迅速后退幾步,立刻伸出手將江安和李甜擋在身后。
變故來的太快,江安愣神,而李甜則愣了愣,哇一聲哭了出來……
“鬼啊啊啊啊!”
江安蹙眉,側(cè)身一把捂住李甜的嘴,這種時候最好是冷靜對待,不要發(fā)出一丁點的聲音,江安對著李甜小聲道:“別叫?!?p> 聽了這話,李甜這才安靜下來。
囚牛冷著一雙眸子,直勾勾盯著柜臺。
手背處的傷口有些生疼,囚牛擰眉,忍痛聚精會神地看著柜臺前的小二。
剛剛刺傷囚牛手背的正是小二手中握著的刀。
……不對……
小二的手臂從胳膊肘處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成一個詭異的形狀,而他的手掌緩緩張開,慢慢的可以看見他手上的刀哪里握著的……
分明就像是從掌心里長出來的,而可見以上皮肉依舊變形,依稀可見一把長刀的模樣。
是有一把刀,插進了小二的胳膊里,然后又從手掌中刺出一部分。
緊接著,小二僵硬而迅速地抬起頭,眼珠卻是被剜去,只余下血淋淋的兩個大窟窿,而滿臉有著粘稠的黃色液體。
囚牛知道,那是腦漿。
小二晃了兩下腦袋,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僵尸?”
江安吐出二字。
囚牛沒有答復(fù),眼睛卻一刻也不敢從那個小二身上移開。
這……太熟悉了……
指間玉簫已出,一曲急促的樂曲頓時從玉簫上吹出。
小二原本不斷扭曲上前的身體頓時僵硬在原地,隨即便啪一聲倒地不起。
江安深吸一口氣。
此刻李甜卻尖叫一聲,昏暗的燭火下,李甜指著后方,啞著聲音喊道:“還……還有……好多好多……”
囚牛看去,只見黑暗中隱藏的怪物正在一個接著一個,緩緩向他們?nèi)丝拷?p> 高矮胖瘦,達官顯貴,平民百姓,各種各樣,什么人都有。
可以判斷,這些都是死在這個欣榮客棧的人,應(yīng)該說,他們?nèi)齻€是客棧里僅存的活人。
而每個人身上的或多或少有兵器的插入的痕跡,而且每一個都沒有眼睛,每一個都是滿臉的腦漿。
囚牛往后退著,同時將江安二人護在身后。
他盯著越來越近的走尸。
簫聲也越來越急促,如瀑布一瀉而下,如金戈鐵馬戰(zhàn)場黃沙。
尸體一個個倒地抽搐,而囚牛一邊護著江安,一邊一步步往沒有走尸的方向退。
“找找退路?!鼻襞7愿赖?。
江安點頭稱是。
而此刻囚牛的簫聲威力似乎弱了許多,之前是走尸直接倒地不起,現(xiàn)在則是勉強穩(wěn)住走尸使其不再上前。
江安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四處尋找著出口。
走尸幾乎開始靠近了,囚??人詢陕暎^續(xù)吹奏。
江安蹙眉,回過頭看了眼囚牛,然后繼續(xù)找出口。
簫聲越來越弱……
囚牛手背上的鮮血不止,他滿天大汗,喉嚨處已有腥甜味涌上。
舊傷未治,新傷已出。
靈力正在一點點流失,他的眼前已經(jīng)有些模糊,他用力咬了一口舌頭,強制讓自己清醒過來。
不能睡,絕對不能睡??!
睡了,都得死!
簫聲再度急促起來,如杜鵑啼血。
幾番下來,囚?;瘟嘶文X袋,強制自己睜開眼睛。
尸體發(fā)出詭異的吱呀聲,在簫聲的作用下,由迅速靠近變?yōu)橐稽c點靠近,那一張張猙獰的臉如同夢魘,如同地獄使者。
他不是凡人,可以看清楚后面還有一大片走尸正在靠近。
至少二十只有余……
他現(xiàn)在,連一個都對付不了。
“睚眥??!”囚牛喊道,聲音嘶啞,卻足以傳出好遠。
無人回應(yīng),江安一愣,看著囚牛,有些不明所以,他在做什么?
他似乎發(fā)火了,江安第一次見囚牛發(fā)火。
然而,無人回應(yīng)他,囚牛手指攥緊玉簫,幾乎要將那把玉簫硬生生捏碎。
胸口在不斷起伏著,他顫抖著身體,忽然笑了,他怎么可能還在,他想致自己于死地,又怎么可能會放過他……
只是,他不甘心。
他還不能死,他還有江安,還有失去的記憶,還有東?!?p> 囚牛垂眸看著玉簫,嘴角上揚。
大不了,千年道行毀于一旦。
黑暗中,伴隨著走尸吱呀吱呀的聲音,囚牛緩緩開口:“江安,叫一聲相公來聽聽……”
他身后尋找出路的江安身子一顫,她回頭看著黑暗中模糊的背影。
“你……要做什么?”
江安的聲音很輕,幾乎是害怕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囚牛的一個回答,一個轉(zhuǎn)身的動作。
“乖……”囚牛笑道,“聽話?!?p> “你究竟要做什么?!”江安怒了,揚聲道。
“聽話……”
他依舊重復(fù)這這兩個字,黑暗中,鮮血順著嘴角下流,淚水也緩緩流下,混雜在嘴角的鮮血里。
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囚牛用靈力暫時控制住走尸,聲音有些落寞。
“江安……我都還不知道究竟為什么我會那么喜歡你……我就要再次沉睡了……”
江安蹙眉,上前一把拉住囚牛的手,她的手指間瞬間傳來一陣灼熱。
是囚牛手指的溫度,他的身體很燙。
仿佛發(fā)著四十多度的高燒。
“囚牛!堅持住!”
江安喊道,怒氣中含著擔憂。
好端端的怎么會發(fā)高燒,好端端的他要做什么?
這一句話,黑暗中仿佛一盞亮起的燈,照入囚牛的心間,一抹暖意流入五臟六腑。
“江安……”囚牛柔聲道。
而后是李甜時斷時續(xù)的哭聲,江安堅定而含淚的眸子。
“我信你,我們一起走!”
江安開口,語氣堅定,恍惚間囚牛似乎也相信自己真的可以走出去。
但,一開始他連走尸都發(fā)現(xiàn)不了……
足以證明,他打不過。
嘆口氣,囚?;氐溃骸昂?,我們一起走?!?p> 手握的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