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边€沒等我開口,子佩的眉頭就皺在了一起,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一向從容、優(yōu)雅,這個樣子倒是很少見。
我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卻見方才還晴空萬里的蓬山之上忽然烏云蔽日,“不會是死氣侵襲蓬山了吧?!蔽铱粗鴿L滾的濃云有些忐忑地問道。
“比那還慘。”
竟然還有比死氣侵蝕更慘的事,卻見子佩竟惶惶然,拋下手中的東西,正失神間,一只手拉住了我,周身事物倒退,前面那個白色身影連奔帶跑,指尖涼薄,只有掌心的溫熱傳來。
“稟君?!睍康拈T推開,子佩的聲音透著慌張。
“何事?”空曠的書房內(nèi),稟君正站在一面巨大的書架前翻看著一本厚厚的書。
“又來了?!弊优宓穆曇敉嘎冻龌炭郑降资鞘裁礀|西讓他害怕至此,再看稟君的神色,更是五花八門、精彩紛呈,手中的書“啪”的一聲掉落。一個上古之神,能讓他害怕的東西該是什么?
不過片刻后稟君的目光就落在了我和子佩交握的手上,“這么快?”他問道。
自己包養(yǎng)的面首這么快和其他姑娘手牽著手?可是子佩好像根本不在意這個事情,只一味說道“快些想辦法啊,我可不想這里再被拆一次。”
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外一片“嗡嗡”的聲音,這書房外竟然一片螢火蟲飛了過來,原來方才天上黑壓壓的根本就不是烏云,而是這飛蟲。
螢火蟲這東西雖說是浪漫、好看,卻是在晚上,如今大白天,看不見它尾巴上的光亮,又是如此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起來的確有些瘆人。
“已經(jīng)來了,來不及了。”子佩更加慌了,拉著我閃身便躲進了一面書架之后。
“我跟你們一起?!狈A君也跟了上來,卻被子佩一手推出。
“你去把事情弄清楚,否則永遠別來我這里?!弊优逭f道。
“是什么東西?”我還待探出頭去看,子佩卻一把將我嘴巴捂住了,把我往后一拉,我隨著這力道整個人落入一個胸膛之中,能聽到那胸膛傳來“咚咚”的心跳聲,鼻腔充斥著方才留在袖間的玫瑰花香。
“你好像真的很害怕,你的心跳得好快?!蔽姨鹧廴タ此?。
卻見他羊脂白玉般的面龐莫名地紅了一大片。
“稟君,稟君?!闭诖藭r,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響起,那大片飛蟲涌進書房卻慢慢消退,竟幻化成一個女子模樣,那女子裙裾飄飄,足尖輕點地面,水色衣衫花瓣一般散開,轉(zhuǎn)過頭看,清秀的臉龐還帶著三分英氣和驕傲,口中不住喊著稟君的名字。
“鹽女找在下何事?”稟君從一面書架后轉(zhuǎn)出,手中還拿了一卷書冊,信步如閑,只可惜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前撲了下去。
。。。我差點都要信了他這瀟灑自如的模樣。
“鹽女?”我回頭去看子佩,害怕被人聽到只能用口型詢問。
子佩自然看懂了我的意思,無聲地點了兩下頭,那就難怪子佩如此害怕了,鹽女和稟君的故事可是三界人人得知,這不是人家正主都找上門來了,子佩作為金屋藏嬌怎么敢出來?
想來想起子佩方才那句“你去把事情弄清楚,否則就不要來我這里了?!逼渲袗酆耷槌穑啦槐M的撒嬌埋怨啊。
另一邊,稟君摔倒而下,幸好鹽女眼疾手快,上前將他扶住,這般一摔,正摔在她的懷里。稟君抬頭去看她,看到鹽女的臉,卻如見了鬼一般瞳孔放大、面色蒼白,唉,自古舊不如新,就算如此,鹽女也是桃花粉面,也不用這樣害怕吧。
“你果然躲在這里。”鹽女說道。
“是啊,哈哈,好巧啊,這里都能見到你,哈哈哈哈?!彼Ρ瓤捱€難看,我都替他尷尬。
“你明知道這不是巧合,你為了躲我連你的巴國也不要了嗎?”鹽女說道。
鹽女和稟君的故事我也是聽過的,應(yīng)該說這種茶余飯后大家的談資,我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遍了。
稟君是上古之國巴國國君,那一年巴國遇難,稟君率部下遷徙,正到了臨清江畔。稟君看中臨清江水八百里廣袤之地,臨清江便是鹽女的地盤,鹽女盛情款待,提出若是稟君想在此處成國,便需得與她成婚。稟君為了得到這片土地,便滿口應(yīng)承,可巴國建好后,卻又反。,鹽女自是不依,化成螢火蟲遮天蔽日糾纏稟君,稟君割下一縷青絲給鹽女,說只要她將這縷青絲系在身上,永遠不取下來便與她結(jié)為夫妻。鹽女歡歡喜喜將青絲系上,待她再化成螢火蟲時,稟君彎弓搭箭,一箭刺向那縷青絲,天地銀光散盡。但是一次,非旦沒有絕了鹽女念想,反倒因愛生恨,執(zhí)念更重。
當然,這件事眾人的立場都是站在鹽女這邊的,兩次失信,稟君早就成了渣男的代名詞,負心薄幸、拈花惹草之美名更是傳遍三界,稟君和鹽女二人的名字也早就緊緊綁在了一起。
“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與我回去,與我成親?”正此時,稟君和鹽女兩人的情緒也越來越激動起來。
“你再問多少遍我也都是一樣的回答,你就不能給自己留點尊嚴?”稟君大概是受夠了她的糾纏,這話已經(jīng)說得有些重了。
我看到鹽女眼眶有些紅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三界笑柄,稟君如何,別人最多背后嘴碎幾句,而她一個女子所承受的是他的十倍、百倍“你占了我的臨清江,說不娶就不娶,稟君,你好狠的心?!狈A君一硬氣起來,她便沒有了剛才的氣勢,這兩句話更像是在示弱。
“我這便叫我族人牽離臨清江,離你越遠越好,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纏雜不清的女人,我當初也不會在那里立國?!边@句話更重了,我看到鹽女肩膀戰(zhàn)栗,像是在隱忍巨大的情緒。
過分,太過分,怎么會有這樣毫無羞恥的人,他竟然還。。。還包養(yǎng)面首,這面首豈不是更不要臉?我恨恨地看了子佩一眼,子佩像是感覺到了我臉色的不友好,睜著無辜的眼睛看著我,像是在問,“我哪里做錯了?”
“你和稟君,你們狼狽為奸,太欺負人了?!蔽抑噶酥阜A君,又指了指鹽女,低聲說道。
“我何時和他狼狽為奸?”子佩攤開手,一臉不解的模樣。
“長得再好看也要本本分分做人,不能去破壞別人姻緣?!笨磥硭€不懂我的意思,沒關(guān)系,我再說得直白一點。
“我破壞誰的姻緣了?”
“誰?”鹽女忽然警惕地問道,目光看向這邊,已經(jīng)不是剛才的楚楚可憐,顯出幾分兇狠的模樣。
“什么?誰?。课以趺词裁绰曇舳紱]聽到?!狈A君在一旁明顯做賊心虛的樣子。
“我有說過我聽到什么了嗎?”鹽女轉(zhuǎn)頭看向稟君。
“?。磕?。。。沒說過嗎?”
忽然間,耳邊響起“隆隆”的聲音,成群的飛蟲扇著翅膀向這邊飛來。
“轟?!睋踉谖液妥优迳砬暗臅艿瓜?,書卷滾了一地都是。
“你果然藏得有人?!丙}女看到我,眼中兇光大盛,那樣的眼神我沒見過,但是我知道,那叫殺意。
“喂,不是。。?!狈A君在她身后,話還未說完,鹽女已經(jīng)以手成爪,帶著萬鈞之勢向這邊飛撲過來。
“鐺”一聲巨大的金屬相交之聲,眼前大片白光閃過,短暫的失明后,才看到子佩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我的身前,他手中握著一把長劍,看得出來,他不擅長使劍,握劍的姿勢都還不如我表哥琪林標準,這般看來,鹽女這樣的上神也不過如此嘛,兩個不會使劍的子佩都打不過。
“是你?!丙}女看到子佩有些驚訝。我更驚訝于,他們兩人竟是認識,鹽女知道子佩的存在,居然沒有殺人滅口?!翱磥磉@賤人真的是稟君心尖上的,竟然值得惜。。?!?p> “鹽女?!彼掃€未說完,稟君便搶了過去,“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
“怎么?我說了她,你生氣了是嗎?”鹽女字字句句針對我,看來她不知道真正的情敵卻是這個已經(jīng)認識的男人。
“稟君,你自己的事情料理干凈,別躲在我這里連累了其他人,我這里也不是你的避難所?!弊优鍖ν厣弦蝗樱由跏遣荒?,看得出來,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知道,是我沒考慮周到。”稟君有些歉意,更有些沒來由地。。。害怕?“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方才的話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再糾纏也只有一個回答?!狈A君轉(zhuǎn)過身不去看鹽女,言辭間已經(jīng)有些憎惡。
“你現(xiàn)在修成了上神,一身法力無限,你的族人去哪里不能有你的庇佑?如今自然能說這么硬氣的話了,你也不想想,沒有我,你能有今天嗎?”鹽女說道,她說完這句話,稟君眼中的嫌惡之情更盛了。
“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你嗎?”稟君問道。
鹽女目光有些空洞,只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稟君一聲冷笑,從地上拾起子佩方才丟的劍,說道“你一直說我沒有你修不成上神,姑且算是吧,那今天,我便將神骨剔除,算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