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家里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嗎？”
“這兒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家里發(fā)生了變故，或者實在過不下去，才被賣到這里啊！但凡家里稍稍過的去，誰愿意把女兒送到這里，年輕時倚門賣笑，長大后人盡可夫呢？”
“也至于殺你全家?。俊痹谔K小財?shù)挠∠笾?，有宋歷代皇帝沒有堅定的主見、也沒有堅韌的毅力，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吹一吹，然后不了了之，譬如遷都長安事、譬如收復(fù)燕云事、譬如變法事……
變法大事，關(guān)系國計民生根本，都能今日變，明日復(fù)辟，后日再變……搞的大家人心惶惶的，大批官員今日貶官，明日啟用，導(dǎo)致出現(xiàn)蔡京這樣的兩面派……
不過，有宋一代不濫殺!蘇小財一直這樣認(rèn)為?，F(xiàn)在有個女孩兒居然說自己全家都被殺了！
這是誰搞的？要搞什么事？
“我父造反……”張七七吐出這幾個字，蘇小財就明白了!
造反啊!這么大事，遇上哪一個皇帝都得殺??！有史以來，從來都是這么辦的……
“我當(dāng)時尚在母胎，他們留我母產(chǎn)下我，隨即賣給人牙子，殺了我母……我是人牙子用羊奶喂大的……十二歲賣到了這里!這里的當(dāng)家瞧著我有點顏色，又生得一副好嗓子，便請了師傅，教我彈唱，曾對人講，要把我調(diào)教成城外嘌唱第一……”張七七有些黯然道。
“既然一出生就被賣了，你是如何得知你身世的？”
“十三歲的時候，教我彈唱的師傅告訴我的!她說她是我父的舊部，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十六了，她一直推說，我學(xué)藝不精，不足以一鳴驚人，護(hù)著我，不讓我出道……
現(xiàn)在護(hù)不住了!今晚你一根金子，足足半斤啊，當(dāng)家都瘋了，紅著眼吼我?guī)煾?，說就去唱一唱，又不是賣身啊，無論如何按捺不住了……
我這就出來了……今日之后，我就得陪客了……”
蘇小財沉默一會兒，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實話!你難道還有兩套說辭？你個小姑娘家家的，一臉純真無辜的樣子，難不成要騙我？”
張七七的臉，煙消云散，突然就明媚起來，眼睛又彎彎起來，嘴角上翹，酒窩圓潤，笑道：“那就給你說實話，我希望你把我救走!”
“??？我們這算是第一次正式見面吧？你信得過我？”
“我很貴的，只要你出得起那些錢，你斷不會隨手拋棄我!看在錢的份上，也得珍愛我呀……”
“你確定你這是真話？”
張七七使勁點點頭。
“小姑娘啊，男女之間，講究的是一個看對眼，心里怦然而動，你確定你對我有這種感覺？”
“有!你從河里被撈出來，我就依在窗戶上，看見你被那么多人圍觀，我的心怦怦跳的厲害……”
“天啊，你確定你不是心臟病……我在那樣一個狼藉的情況下，你居然能對我怦然心動？”
“我?guī)煾嫡f，有一個大德高僧曾有一個預(yù)言偈語，說‘河出異人，白虎食人，雄雞一唱，天下大白’……”
蘇小財十分驚異，打斷了張七七的話，驚問道：“這是誰說的？”
“教我彈唱師父說的，她說‘河出異人’就應(yīng)在這汴河里，三年前就這么說的!還說‘河出異人’我們就得救了!所以她每日都要沿河打聽查看，詢問河上有無怪事……
可偏偏那一日，她不在，偏偏我就開了窗，呆望窗外，我于是目睹了你的出現(xiàn)!
原本在我想象中，你該是個翩翩然美少年，會隨著一道金光，升起于汴河上……所以，一直以為那就是癡人說夢!教我詩詞歌賦的老師，是個老書生，常對我講，子不語怪力亂神……
可沒想到真有不可思議的事??！我呆望汴河一個時辰，沒有發(fā)現(xiàn)有誰落水，突然你就被人冒出水面，被人撈起來了……
當(dāng)時，我就想‘河出異人’了!我得救了!得救了嗎？
那時候我心真的砰砰在跳……”
蘇小財已經(jīng)沒有在聽張七七說些什么了，他在想“河出異人”這個事，師父說，這是師祖的臨終偈語，這與一個父親是反賊的青樓女子有什么關(guān)系呢？
一個十分富有的大和尚，竟是大相國寺的伙頭僧，卻領(lǐng)導(dǎo)著“五行門”，囊括了天下匠人……自己來到這世上，真正意義上搭言的第一個和第二個人，看起來風(fēng)馬牛不相及，但現(xiàn)在居然還是被這個大和尚的臨終偈語聯(lián)系起來了!
這中間信息量巨大啊，到底隱藏著什么秘密？自己這個‘河出異人’，到底卷入了這世間哪一樁陰謀、陽謀抑或古怪的事件？
師父說，要做一下當(dāng)年呂不韋做過的買賣，也就是經(jīng)營一國之君??！所謀甚大啊！
現(xiàn)在張七七的父親，竟然早已造過反!他的余黨，也就是張七七的聲樂老師，竟然也在搜尋‘河出異人’……
那三日前，張七七的一飯之恩，中間有什么陰謀嗎？自己剛剛吃完張七七的胡餅和茶湯，師父化身貨郎出現(xiàn)在自己跟前，是偶然的，還是靜心布局的？
師父和張七七的聲樂老師，是什么關(guān)系，他們要是一伙的，錢就不是問題，替張七七贖個身而已，小意思了……即便是這里當(dāng)家的不愿意贖身，師父武藝不錯啊，手下有“五行門”這么個龐大勢力，雖然不能在東京橫著走，但依東京目前松懈的防衛(wèi)，隨便救個人，毫無壓力啊……
蘇小財陷入了沉思，木僵一般發(fā)著呆，張七七白嫩嫩的小手，像是白玉雕琢的一樣精致，在蘇小財眼前晃晃，他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張七七于是把手移近一點，蘇小財不由一眨眼，這才醒過來……
張七七嘟著嘴道：“看樣子，你沒看上我啊……怪我自作多情了！你這種突然憑空出現(xiàn)的人，雖然我說不清你來自哪里，但你是神異之人，是上蒼之子，將有一個大大的前程……我一個小小妓子，出身污濁，自是配不上你……”
牧馬江南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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