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的馬場乃王室挑選戰(zhàn)驥的重要屯馬之地,位于北狄王庭之南,近千畝的草場沃土肥美,駿馬奔騰,而如今阿執(zhí)跟著寧宣的近衛(wèi)來到這里只覺得一片死寂,遍地都是口吐白沫死不瞑目的血驄尸體,半空里還有漫天的綠頭蒼蠅沒有方向的亂竄著,空氣中的尸體腐臭味夾雜著糞便濃郁的惡臭熏得人睜不開眼睛。
阿執(zhí)一邊扯著袖口緊緊捂著口鼻生怕被臭暈過去,一邊步伐緊跟著侍衛(wèi)來到一個營帳內。寧宣坐在營帳中央的金座上,濃黑的眉頭扭曲在一起,緊閉著雙眼,向下撇著的嘴角像是隨時都會大放怒言。金座周圍還跪著幾個粗衣奴才,應該是馬場的領頭,各個將頭埋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等候著寧宣發(fā)話,可越是這樣默默的等待越是會等來血腥的結局。
“大王子,人帶來了。”
帶阿執(zhí)進來的侍衛(wèi)上前稟告。
寧宣抬了抬眼,那侍衛(wèi)轉身便朝著營帳外走去了,留下阿執(zhí)獨自面對這一屋子的詭異氛圍。
“把你剛才跟我說的,在說一遍?!?p> 寧宣指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老奴才冷聲道。
那老奴才抬頭看了眼寧宣,頓時整個眼神都潰散開來,對于王權的恐懼在這個普通人身上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嗯......是大約兩三天前的夜里,輪到我值夜,于是我便按照每日血驄固定的糧草份量放進馬廄中,可不知怎的,到了第二日晌午,其中就有幾個血驄渾然倒地,口中還流著白沫子,四條腿不停的抽搐,我嚇壞了.......我......我......”
那老奴才吱吱嗚嗚大概說了這些血驄是怎么發(fā)病的,正想為自己開脫,卻被寧宣厲聲打住。
“夠了,你可聽清楚了?”
寧宣回眸瞥向阿執(zhí)。
阿執(zhí)換手抱胸擺著思考的姿態(tài)正等著寧宣開口,可是做戲總是要演的逼真些,阿執(zhí)摸了摸下巴,思襯了片刻,從容道。
“大王子,我即便懂些醫(yī)術,你怎能就知曉我會醫(yī)治馬匹?更何況,就算我能醫(yī)治,你就這么放心將你們北狄的寶貝交到我的手上?你也太相信我了吧!”
“若不是那些庸醫(yī)治了兩日都沒有成效,反而死的血驄更多,你以為本王會去請你?”
寧宣不改往日口氣,對著阿執(zhí)像是解釋,又像是訓話的說道。
阿執(zhí)心下嘲諷,看來北狄的庸醫(yī)還真不少,治不了寧璃也就算了,連個毒都不會解。
“既然大王子都說是請我了,總要有些求人的姿態(tài)??!”
阿執(zhí)手中拿捏著寧宣乃至整個北狄最硬的把柄,別說語氣,就連表情都是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樣。
四下跪著的幾個奴才驟然冷汗,只覺得這個小丫頭怕是個“憨的”,也不瞧瞧這上面坐著的是誰!
寧宣更是冷臉,目中布滿了血絲,這幾日因為馬場的事情他夜不能寐,如今還要被一個丫頭片子教唆,思及到這些,他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要了她的命。
“......說,這次你又想要做什么?”
輕輕的一句話,寧宣心里不知忍耐著多少怒火,短短幾個字近乎是咬著舌頭說出來的。
“非也,我一介布衣,能要何物啊?!?p> 阿執(zhí)抬眉朝寧宣細細打量了一番,這一看其實也沒有什么,但在寧宣眼中這就是蔑視。寧宣揮了揮手,那幾個奴才陡然意會,爭先恐后往營帳外跑去。
“說!”
寧宣背過身忍著最后的耐心,沉聲吼道。
“馮落揚!我!要!馮!落!揚!”
一邊不夠清楚,阿執(zhí)又一字一頓的重復了一邊。
可想而知寧宣此時的表情,驚訝,震怒,不可置信......
“你......到底是何人?”
寧宣近乎顫抖的問道,他不是沒有想過阿執(zhí)的意圖,可還是太小瞧這年紀小小的丫頭了。
“大王子,孰輕孰重,還望細細斟酌,畢竟這極品血驄是北狄獨有......”
此刻的阿執(zhí)依舊環(huán)手抱胸,可是與先前相比總是哪里不大一樣,每一句話都像是告訴寧宣,你已經拿我沒法子了,乖乖給我放了馮落揚。
“你到底是誰!你來到北狄,來到王庭,來到朝云殿,就是為了馮落揚?哈哈哈哈,我早該想到,斗獸場里我原以為你是南國派來的戲作,沒成想啊,你竟是馮易玄派來的!”
寧宣的這些猜忌倒是讓阿執(zhí)更加明確了一點,大齊皇帝果然薄情寡義,就連北狄人都知曉馮落揚被俘大齊是根本不會派人來救的。
“那豈不是更劃算。我?guī)湍懔糇∧愕难嫞惴帕笋T落揚,我保證寧璃不會再有任何閃失?!?p> “璃兒?你又對她做了什么?”
從阿執(zhí)口中不過聽到了寧璃這兩個字,寧宣便憤然抓住阿執(zhí)肩膀追問道。
“成與不成,全憑大王子一句話。”
阿執(zhí)的兩個肩膀被寧宣掐的生疼,可依然淡定道。
“哦對了,與先前一樣,馮落揚一日不出王庭,你就一日也別想讓我救你的血驄。”
寧宣面色鐵青,曾經的高高在上,傲然凌霜,在這女子面前皆視若無睹。
當日雪山下馮落揚率領的那支隊伍已經大難當頭,再繼續(xù)下去也不過茍延殘喘,寧宣只好下令捉拿馮落揚,以此為之后收復北疆而留下一手??蛇@馮落揚被俘虜了這么些年,別說大齊皇帝派特使來談判,就連寄信詢問都未曾有過,俘虜馮落揚這一步棋也就這樣擺在了這里。
寧宣思慮了很久,血驄必然要救,可這馮落揚是否該放他卻不敢輕易下定論,就在這時,翎奇冒然闖進營帳。
“殿下,君上已經在來馬場的路上了,這可如何是好?”
翎奇語氣慌亂,神色卻甚是凝肅。
“慌什么,恭候?!?p> 寧宣沉聲道。
寧圳身材魁梧,走起路來左右搖晃卻不失王者雄威,此時他進到營帳面露苦澀,想來他聽聞自己的極品血驄突然暴斃心中定是萬般憤懣,但身為北狄的王,要止于顏色。寧宣和阿執(zhí)一前一后立在營帳內俯身行禮,寧圳揮手讓太監(jiān)宮女都出去候著,這才開口道。
“可知是和緣由?”
寧圳此時神情與方才寧宣如出一轍,輕聲問道。
“回父王,是糧草出了岔子,兒臣已經找人來給剩下的血驄醫(yī)治了......”
“可是她?”
寧圳抬眼朝阿執(zhí)看去,目中怒色不覺而起。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