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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頌

第五十一章 一個時代的終結

漢頌 鏡前門 2154 2019-09-18 17:43:56

  一年一度,春去春回,在李敢閑居讀書時,朝堂如他意料地極不平靜。

  自劉徹登基已過去了將近六年,在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四月間,寒冬退卻,隱沒在徐徐而來的春風之中,此時正是長安萬千芳菲的季節(jié),但是從咸陽北原卻傳來了不好的消息。

  說是長陵的寢殿遭遇了突如其來的火災,沒有預兆,火勢也沒控制住,這讓剛剛重掌朝政的劉徹十分震驚。

  往日大都是百官在塾門等候皇帝的到來,但是今天不一樣,劉徹卻先于大臣們到達大殿,沒有急著傳百官進殿,而是一人獨立于殿中,片刻后派人傳太史令司馬談到宮中問話。

  司馬談匆匆走進大殿,但劉徹還沒有等他行禮,就拿上他帶過來的宗室錄瀏覽起來,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的眉宇頓時緊蹙在一起。

  司馬談記得很詳細,自建元元年以來的所有重大天象都沒有遺漏,言簡意賅地排列其上,而劉徹的目光未盯其他,而是在建元四年以來的記錄上反復掃過:

  建元四年夏,有風赤如血。

  六月,大旱,哀鴻遍野。

  秋九月,有星孛于東北,意韻不明。

  建元五年夏五月,大蝗未起,滅之。

  建元六年二月,遼東高廟遭遇火災,所毀頗多。

  劉徹記得,這遼東高廟所代表的含義十分豐富,是父皇在平定七國之亂后詔令各諸侯國修建的,而高廟其意便在喚起諸王漸漸淡忘的血緣和親情。

  他覺得這火燒得太蹊蹺,按說遼東二月是什么日子,不是該冰封雪飄的季節(jié)么,數九寒冬,為何就忽然起了漫天大火呢?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有人縱火。

  據宗正寺和太仆寺的官員說,大火燒得很猛,幾近燎原之勢,那供奉太祖高皇帝的大殿,一夜之間化為灰燼,而其他附設建筑也沒有支持多久,已然成為殘垣斷壁。

  而眼前禍不單行,長陵高園的寢殿又是被無名大火焚毀。

  “愛卿,你說說,這到底是為什么?”

  劉徹愁眉,直接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司馬談,怒火內斂。

  司馬談很是惶恐不安,作為史官,他明白自己的職責不僅是忠實地記錄皇帝的起居、朝廷的大事,還負有解釋天象的責任,乃至于天文的各種卦變機理,他都要了然于胸。

  但如一個回答不慎,叫皇帝不滿意了,往往要擔著身家性命,他不免慎之又慎了。

  “依微臣看來,天象與人道相分而又相應,變化多端。

  記得當年五星逆行于空時,陛下曾借用荀子的話來解釋,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至于高園失火,臣認為純屬偶然,陛下大可不必在意?!?p>  “是這樣嗎?”

  劉徹對司馬談的回答顯然不夠滿意,他指著實錄上的記載一字一句地道,“朕之所以憂慮,是因為前年有星孛于東北后,遼東的高廟就毀于火災,這很巧合。

  乃至于今年剛剛開春,高園又再度毀于大火。朕又懷疑了,真不知道是天意還是人為?

  你說‘相分而又相應’,這讓朕想起了董仲舒當年在策對中的話,他當時說了很多天人之事,朕也覺有些道理,你說,這是不是皇祖的在天之靈在警示朕呢?”

  司馬談猶豫再三,覺得還是把天象和人事分開來說比較穩(wěn)妥,這樣他便少了許多麻煩,史書無非據實,太多神秘反而舍本逐末,于是他整理了一下思路道:“董公之言,過于玄秘。

  臣記得周昭公十八年時,宋國發(fā)生了天災,鄭國亦懼,史官欲以寶物祭灶,禱于上天,子產聞之,言于王曰:‘天道遠,人道邇,非所及也,何以知之?灶焉知天道,是亦多言矣,豈不或信?’

  臣又聞,宋襄公在位,有一隕石落入境,鳥退而翔,國人皆懼之,內史叔興曰:‘是陰陽之事,非吉兇所生也。吉兇由人。’

  由是觀之,臣認為高園大火,乃天行之常,非為上天譴告。

  建元四年以來,雖天災頻仍,然今時閩越臣服,東甌圍解,四海宴平,農桑興國,萬民安樂,陛下無須憂慮?!?p>  劉徹緩緩嘆了口氣,“天行有?!溉绱税伞!?p>  丁亥日早朝后,許昌他又到永壽殿來探望太皇太后了。

  對許昌來說,關于太皇太后,他自信還是比較了解的,他雖然在任上沒有多少建樹,做事也一般,可他對黃老學說的精到,對太皇太后也畢恭畢敬,這都使得他們一見面就總有共同的話題。

  而竇太皇太后亦是相信,有許昌做丞相,完全不用擔心劉徹重啟新制會有巨大影響,因為有這些守舊的大臣在。他啟動了也不會擴大。

  “丞相有好些日子沒來看哀家了。外面都有那些新鮮事,說來給哀家聽聽,哀家躺久了,總是覺地煎熬,聽聽別的事,也好換換心情。”

  “啟奏太皇太后,陛下近來十分勤勉,只是微臣……”

  “怎么了?”

  “只是微臣愈來愈老邁,不能為陛下分憂,總覺慚愧?!?p>  “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么?又是那些儒生興風作浪了么?”

  “這倒沒有。”

  許昌囁嚅了幾次,將新制的事隱沒了下來,但關于高園之事,他卻不知道該不該將火災的消息告知眼前這個病中的女人。

  太皇太后聽出了許昌欲言又止,身體便情不自禁地成了前傾的姿勢,急忙問道:“快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別支支吾吾地,一點也不痛快?!?p>  看著太皇太后著急的樣子,許昌一時間愣了,便覺得她的心一刻也沒有離開未央宮前殿—那座作為王朝權力象征的建筑。

  許昌被深深地驚住了,面對這位雖然蒼老地奄奄一息卻堅韌的老人,似乎任何隱瞞都是一種不可饒恕的罪過,于是他說道:“太皇太后,實不相瞞,就在一個月前,長陵高園的寢殿忽然起火,陛下……為此而素服五日?!?p>  許昌剛一說完,就老淚縱橫,“都是微臣無能無德,讓太祖高皇帝在天之靈不能安寧。”

  不過耳邊的呼喚聲打斷了許昌的哭聲,他連忙望向床榻。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的昏厥讓永壽殿內一片混亂,大家一時不知所措,亂成一片。

  許昌明白是自己的不慎加重了太皇太后的病情,驚懼交加之下,他幾乎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還不速傳太醫(yī)!速去稟奏陛下和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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