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御書房齊玨把樊確叫了過來,樊確是從小到大貼身保護他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對他是忠心耿耿,也是他這一路上幫著擋住了不少敵兵。所以除了母后,樊確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你幫我去看一下,這些人中還有誰有可能帶兵御敵,若是這樣一味退讓,江陵遲早會成為第二個明安?!?p> 樊確領(lǐng)命離去。
其實齊玨真的很佩服這些大臣,梁軍都快打到家門口了,他們竟然還能如此恬不知恥地爭權(quán)奪利,難道就一點都不害怕國破人亡?還是說,他們是在打著什么不該打的主意,比如說,獻城投降,順便把自己這個皇帝也一塊兒獻出去?
齊國向來以文治天下,兵力衰微,但并非無兵無將,這些人口口聲聲念著孔孟文章,卻如此貪生怕死,真是毫無文人風(fēng)骨!還不如那些在明安城視死如歸的老者書生!這圣賢書也不知道是讀到了何處!
齊玨越想越氣,恨不得將這些人全都殺光,再挑選些真正能為國家做事,為民請愿之人,但是時機不對,他還沒有這個能力。父皇在世時朝中黨爭嚴重,中書舍人崔蒔與左仆射王襄,二人分別在朝中拉幫結(jié)派,使得整個朝堂烏煙瘴氣。
齊玥有時候真的挺惱火,明安都丟了,為什么這兩個人就沒有殉城呢,到時候他肯定會給他們擬一個好聽的謚號??上г旎耍幌胍姷降娜?,全都在江陵活得好好的。
柳若蘭聽說了早朝之事,覺得兒子有些胡鬧了,萬一把那些人逼急了,她們母子就絲毫沒有容身之處了。所以她私下里召見了南陽王齊琮,在諸王之中,南陽王是實力最強的,若說有人想要取齊國天下而代之,那么齊琮就是最有可能的那個。
齊琮是齊玥的同母弟弟,比齊玥小三歲,一向是嬌寵壞了的,不過對柳若蘭倒是挺有好感,當(dāng)年在太子府齊琮經(jīng)常過來玩耍,每次都會帶些精致的小玩意兒,柳若蘭很是喜歡,不知道如今是否變了樣子。
尚對這個小叔子存有疑慮,這邊齊琮就已經(jīng)過來了,兩人先是寒暄了幾句,這才進入正題,柳若蘭手指輕觸著案上的茶杯,緩緩道:“請王爺過來,其實是有事相商。今日朝堂之上,玨兒年幼無知,恐怕早已將一干大臣都得罪了,而我又是個女人家,不懂朝政,所以想請教一下王爺,如今這個局面,我母子二人該如何是好?”
柳若蘭拿出了她最大的誠意,不求別的,只求自保。
齊琮沒有說話,他看了看柳若蘭,將手中龍井飲下,然后道:“太后此言何意?雖說我皇兄已然不在,但齊國還是我齊家的天下,您又何苦多慮?”
柳若蘭幽幽嘆了一口氣,“王爺說笑了,先皇驟然駕崩,如今連明安都沒了,我母子二人孑然一身,若不是后來遇到了廣陵王,恐怕早已死在了逃亡路上。”
這事齊琮自然知道,廣陵王齊珍是他的異母弟弟,從小就心眼實在,自從梁軍南下,各路勤王部隊就數(shù)他跑得最快,一路趕到了通州,將新帝和太后護送到了江陵。如今擋在前線的,也是自己這個傻弟弟,他不覺得齊珍之前和齊玥的關(guān)系有多好,只是這個人腦子里只有所謂的忠君愛國,所以也只有他傻不拉幾地去抵御梁軍。
齊琮淡淡道:“如今既然有廣陵王在前線守著,太后自然可以安枕無憂,本王又有什么可指教的?!?p> 柳若蘭覺得齊琮還真是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是真的敬她愛她,如今手里有了實權(quán),自然是想要更大的權(quán)利。既然二人談不到一塊兒去,柳若蘭只能暗中嘆了一口氣,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然后就讓他回去了。
送走了南陽王齊琮,柳若蘭看著這偌大的皇宮,有些茫然,如今還可以依靠誰呢?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了。
接下來她又召見了幾位重臣,希望他們能夠盡心輔佐皇帝,為齊國的百姓著想。朝臣們雖說各自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但場面話還是要說的,一個個地指天保證著,恨不得能證明自己是全天下最忠心的臣子。
柳若蘭心中明白,這樣做,得到的不過是些無用的承諾,但這些承諾還是有些用的,至少讓這些人知道,如今的天子,還是她的兒子。
在齊玨大鬧了朝堂之后,柳若蘭又私下里進行了安撫,所以再次上朝時,氣氛就沒有那么劍拔弩張,只是崔蒔一派和左仆射王襄派還是不對付。齊玨只問了問他們私下里討論的結(jié)果,崔蒔當(dāng)即站出拿出草擬好了的圣旨,中書省本來就是負責(zé)詔令草擬的,齊玨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但王襄卻不同意了,因為要派出去的是他王派的將軍。
齊玨自然知道侍中董鑒是崔派的人,不然的話這道旨根本就不會這么容易通過,他們二人聯(lián)合要搞王襄的人,王襄自然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陛下,沈?qū)④婋m說是勇冠三軍,但日前卻舊疾復(fù)發(fā),恐怕難當(dāng)大任,還請陛下另擇賢才?!鄙蚝帐峭跸宓拇缶俗?,王襄自然不會讓他現(xiàn)在出去送死。然后話音一轉(zhuǎn),王襄又道:“聽說崔舍人的公子崔茂乃是少年英雄,素有小呂布之稱,臣以為,可派崔茂掛帥迎敵!”
此言一出,崔蒔差點沒被氣出血來,崔茂是他唯一的兒子,雖說少年人喜愛逞兇斗狠,有了“小呂布”這嘲諷之名,卻是根本就不通一絲兵法,恐怕還沒上得戰(zhàn)場,就嚇得跑了回來。他怎么可能會讓兒子帶兵打仗,當(dāng)即道:“承蒙左仆射抬舉,犬子雖說勇猛,然未曾上陣殺敵,查辦幾個盜賊宵小卻是可以的。俗話說舉賢不避親,臣懇請陛下賜犬子一個左巡史,也好讓其為國效力?!?p> 王襄自然不會讓其如愿,“崔公子少年英雄,做左巡史有些大材小用了,還是應(yīng)該上陣殺敵,才能體現(xiàn)崔公子的威名,還請陛下下旨!”
齊玨對此不置可否,朝堂上頓時又爭論了起來,齊玨打了個呵欠,目光轉(zhuǎn)向了在一旁同樣看好戲的南陽王。
南陽王一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既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也不關(guān)心掛帥出征的人選,仿佛就是來走個過場,看看熱鬧罷了。
齊玨小時候還是很喜歡這位三叔的,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位三叔就對他不那么關(guān)心了,齊玨認為是三叔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再疼愛他了,為此暗暗恨了那兩個小鬼一陣子,后來跟小鬼頭玩得好了,也就沒了這心思。
如今做了皇帝,他要考慮的就變多了,自然也看出這其中的不尋常來,三叔似乎什么事都不甚關(guān)心,但什么事好像又都有他的蹤影。齊玨不想多想,但昨天樊確回來報告說,南陽王手中還藏有一支秘密的軍隊,至少有五萬人之多。
南陽王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他的視線,朝上面看了過來,齊玨頓時有種作賊心虛的感覺,不過轉(zhuǎn)瞬一想,即使心虛,也應(yīng)該是南陽王心虛才對,他害怕什么?當(dāng)即不避不讓地回看了過去,兩人就這么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人發(fā)現(xiàn)不對勁,朝堂里逐漸安靜了下來,南陽王這時整了整衣服,走出了朝列,“陛下,臣愿領(lǐng)兵前去抗擊梁軍,還望陛下恩準(zhǔn)!”
齊玨先是一愣,然后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如果自己是南陽王的話,這個時候是絕對不會領(lǐng)兵出去的,一旦控制住了皇帝,挾天子以令諸侯是輕而易舉的事,可他卻偏偏自請領(lǐng)兵上戰(zhàn)場,齊玨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
南陽王抬頭看了看在龍椅上發(fā)愣的小皇帝,不禁勾了勾嘴角,果然是個小孩子啊。
齊玨愣了一會兒之后就同意了,當(dāng)即封南陽王齊琮為兵馬大元帥,另外在王派和崔派中又各選了幾人作為副將,如此不偏不倚,兩派也不好說什么。
還未下朝,柳若蘭就聽說了這事,她同樣沒有想到昨天還一副事不關(guān)已模樣的南陽王,今天竟然就自請領(lǐng)兵了,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不知心中到底是何滋味。
由于軍情緊急,又是南陽王親自帶兵,所以這次戶部和兵部的動作都很迅速,務(wù)必要在十天之內(nèi)把所需物資都一一備齊。幸而江陵一向繁華,又有周邊各地區(qū)的及時調(diào)度,十天之后,大軍及時開拔,向北方的通州進發(fā)。
大軍出發(fā)兩日后,就有軍情傳來,梁軍已經(jīng)攻破通州,廣陵王齊珍所率部隊死傷慘重,只余下千人退守明昌城。明昌城只是一個小城,百姓幾乎逃盡,只剩下了一座空城,廣陵王部到了明昌之后依舊沒有脫險,除了要擺脫追兵,還到了彈盡糧絕的險境。
齊玨對廣陵王還是很有好感的,如果沒有他,自己和母后也不會平安到達江陵,當(dāng)即就派人加派了糧草兵器火速送往明昌,雖說不一定能趕得上,但總算還是一份希望,他不希望廣陵王死,不希望每一個為國戰(zhàn)斗的軍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