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產(chǎn)暫時告一段落,從情理上來說,米家已贏得這次紛爭,但因有河南尹劉衡政在場,事情未必能這般定下來。
官字兩個口!
若劉衡政就是要把米家家產(chǎn)判給外人,米家只能陷入到長久的訴訟中,最后很可能會傾家蕩產(chǎn)。
但這里畢竟是東都洛陽,玄宗經(jīng)常巡幸駐輦之所,而且一住就是經(jīng)年,算得上是天子腳下,劉衡政怎么可能逆民意行事……但若是山高皇帝遠的州縣,可就未必能保證官員的自律了。
所有人都在等劉衡政發(fā)話。
劉衡政目光一直未離楊云,面色不喜不怒:“看來是有人想搶奪米氏家產(chǎn),偽造田宅契約和先祖遺訓,此事本官不會袖手旁觀……來人啊,把相關(guān)人等帶回去,仔細審問,按律定罪?!?p> 他話中強調(diào)“按律定罪”,對于米家人而言,這些前來搗亂的人是否真正被追究罪責,已是無關(guān)緊要,最重要的是他這個態(tài)度,故此米家人一聽都長長地松了口氣,楊云也放下心中大石,但他知道,米健、米通和米敬遷等人想脫罪,肯定要花費不菲的代價。
劉衡政出面一次,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若不能讓劉衡政平息心中怒火,米家和他楊云事后都會遭到報復。
米健跪下來道:“請劉太守讓草民完成家父葬禮?!?p> “可以。”
劉衡政一抬手,“為人子女,孝道還是要講的……這位小道長,剛才見你那么隨手一抓,就能隔空把東西拿到手上,看來有幾分真本事,有機會我們倒是可以好好交流一下。今日本官既然前來,自要吊唁米老當家……不知法事可進行完畢?”
彭泉道:“法事尚未開始?!?p> 劉衡政笑道:“那正好,本官還想見識小道長更多的本事,葬禮繼續(xù)吧!”
……
……
米家重新熱鬧起來。
為安魂和送歸和法事正式舉行,對于道家做法事的基本流程,楊云并不了解,完全按照前世看電影的心得體會來操辦。
香燭前,楊云手持桃木劍,煞有介事地揮舞起來,口中念念有詞。
“疾!”
楊云大喝一聲,桃木劍瞬間脫手,在空中飛行一圈,陡然立起,劍尖向上,圍著他的身體快速轉(zhuǎn)動,隨即楊云手中結(jié)印打出,空中爆出一團烈焰,發(fā)出“轟”的巨響,把圍觀者嚇了一大跳。
這時楊云拋出一把黃符,符紙并沒有想象中那般飄飄揚揚落地,而是跟著桃木劍一起旋轉(zhuǎn),速度越來越快,最后升到高空中,組成了一幅太極八卦的圖案。
就在所有人看得入神時,符紙開始自行燃燒,灰燼灑落地面。
這一套做法的流程,參照了青鶴在什邡縣做法時所長,磷粉和火藥配合使用,聲光效果堪稱一流,充分渲染了他法術(shù)之高明,現(xiàn)場賓客看得一愣一愣的。
人們都在想:“米家本家有米二、米三做內(nèi)應,還有官府的人撐腰,結(jié)果卻折戟沉沙,感情是得罪了大人物……這位道長法術(shù)如此高深,果真是真人不露相,看他的年歲,誰會想到他能耐幾近通天?”
劉衡政看得連連點頭,臉上滿含笑意,宛若發(fā)現(xiàn)寶藏。
法事結(jié)束,抬棺起靈,送殯開始。
楊云手拿鈴鐺,拋灑黃符,走在隊伍最前面,詭異的是那把桃木劍一直懸在半空中,跟隨他前行,所有人都抬頭盯著那把劍,想看看空中是否有絲線牽引,可惜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這越發(fā)加深了人們對楊云的崇拜。
抬棺人從堂內(nèi)走出,米家人披麻戴孝哭哭啼啼跟在后面,一路上嗩吶聲聲,笙、鈸、鑼、小鼓次第奏響,浩浩蕩蕩往城北安喜門而去。
……
……
葬禮一直進行到酉時二刻才結(jié)束,此時天都快黑了。
楊云從城外回來,跟隨米家的人回去喝解穢酒。
剛到米府門口,一名官差迎上前來:“這位便是主持法事的小道長?”
“嗯。”楊云點頭。
官差笑道:“我家老爺有請?!?p>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只見彭泉臉色漆黑地站在那兒,明顯是劉衡政離開后他沒走。
楊云跟官差走到彭泉跟前,簡單見禮后問道:“彭上佐找貧道有事?”
彭泉道:“未請教道長高號?”
彭泉明顯對壞他好事的自己憤恨不已,卻只能忍著,楊云便知定是劉衡政有交待。
楊云微笑著回答:“貧道俗家名楊云,并無道號。”
彭泉腦海中過了一遍,不耐煩地問道:“你師承何人?”
楊云本來想過是否要隱瞞自己的出身,但想到米盈知曉他來自蜀地,而他在蜀地多次拋頭露面,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少,因此也就不做隱藏:“師承武尊真人?!?p> 彭泉一怔,臉上肌肉稍微抽搐:“可是劍南道那位武尊真人?你……你是他的弟子?”
楊云沒料到現(xiàn)在武尊的名頭這么大,不但楊玉環(huán)的道姑師傅知道,連洛陽這邊的官員也都知曉。
“正是,貧道乃是武尊真人座下大弟子?!睏钤频?。
彭泉明顯沒了之前的傲慢,畢恭畢敬地對楊云行禮:“那還真是失敬了,令師的事,早就傳遍洛陽,還有他洞察先機早就知曉會野城一戰(zhàn)會出師不利,足見其眼光高明,真乃不世高人。”
楊云到洛陽后,絲毫沒聽到蜀中有關(guān)會野城一戰(zhàn)的消息,只能說朝廷有意隱瞞,照理說此時戰(zhàn)事應該已經(jīng)結(jié)束,民間卻無風傳。
從彭泉這里,楊云隱約感覺到會野城一戰(zhàn)應該如他所料,出了差池,朝廷才未大肆宣揚。
楊云道:“貧道來洛陽后,尚未得知有關(guān)劍南王節(jié)帥出兵會野城細節(jié),卻不知戰(zhàn)果如何?”
彭泉見楊云能準確說明劍南道的情況,便沒有再懷疑,畢竟冒名武尊真人的弟子沒什么好處,劉衡政也是見識過楊云的真本事后,才讓他留下來跟楊云接洽。
彭泉道:“也是剛得到公函,劍南道王節(jié)帥出兵會野城折戟,隨著高原上大雪提前到來,我大唐天軍不得不發(fā)起攻城,連續(xù)數(shù)日苦戰(zhàn)不下,傷亡巨大,只能撤退。如今王節(jié)帥已帶兵撤回羅巖州,休養(yǎng)生息,雅西戰(zhàn)事暫告一段落?!?p> “原來如此,看來一切都在家?guī)燁A料中。”楊云點頭道。
彭泉笑了笑,道:“沒想到某在米家還能見到武尊真人高徒,你們師徒在劍南道的事跡早就傳到洛陽來了,連劉府尹也都知曉。”
楊云問道:“不知彭上佐找貧道有事?”
彭泉語氣明顯客氣很多,道:“劉府尹見過小道長的神通,想請小道長過府一敘……不急于一時,再過幾天圣上鑾駕將抵達洛陽,屆時會有諸多當世名道前去迎駕,這可是小道長揚名立萬的好機會?!?p> 請楊云相見,卻不約定見面時間,主要目的是讓楊云去參加迎接唐玄宗的道家盛會,說是給楊云成名的機會,還不如說是劉衡政為自己謀求政治資本。
一旦楊云有著出色的表現(xiàn),那作為舉薦人的劉衡政,必會得到唐玄宗的褒獎。
楊云并未著急作答,彭泉似也看出楊云的疑慮,笑著道:“今日之事,劉府尹顏面有損,并非說一定會怪責小道長,但小道長不該有所表示?”
恩威并濟,一方面說要給你好處,一方面又威脅事后會報復。
讓楊云無從拒絕。
楊云只能點頭,道:“能參與迎接當今圣上,乃是貧道的榮幸。”
彭泉哈哈大笑道:“小道長說話辦事果然痛快,那回頭就將請柬送到你府上,不知小道長于何處落腳?”
楊云把自己住的地方跟彭泉說了,彭泉找人記下來,隨即便帶人揚長而去。
……
……
楊云目送彭泉走遠,心中思索有關(guān)唐玄宗造訪洛陽之事。
對他而言,李隆基來不來洛陽跟他關(guān)系不大,雖說他有足夠的實力,但還不具備成為天子近臣的條件,皇帝身邊那些道士道法未必高深,但人脈和勢力遠非他可比。
突然躥升高位,只會惹來嫉妒,以他在朝中淺薄的根基不足以自保。
而他的目標是穩(wěn)步提升,先要確保楊玉環(huán)按照歷史軌跡,進入朝廷核心。
楊云走進米府大門,米原和米盈兩兄妹早已等候在那里,一臉緊張看著他問道:“楊道長,剛才……彭參軍沒有為難您吧?”
楊云微笑著搖頭,道:“他請我?guī)兹蘸笠缘朗可矸輩⒓佑颖菹碌牡涠Y?!?p> 米原道:“怕是沒那么簡單,今日得罪洛陽牧守,他怎會輕易放過我米家?我們已商議過了,準備給劉太守送去厚禮,希望他能寬宏大量,跟我米家冰釋前嫌?!?p> 楊云心中不由嘆息,明明是劉衡政聯(lián)合米家嫡房前來搶奪家產(chǎn),結(jié)果陰謀敗露,卻好像米家做錯了事,回頭還要向其賠禮道歉。
楊云沒有質(zhì)疑米家做事的方式,道:“今日之事已完成,解穢酒宴我就不參加了,希望你們不要忘記兌現(xiàn)之前的承諾?!?p> “這是自然?!?p> 米盈率先表態(tài)道,“二十條船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空出來,隨時為道長調(diào)用?!?p> 楊云笑了笑說道:“船的事不用著急,先找個人帶我去看看你們在北市的鋪子,我要一個口岸相對不錯的,租下來做買賣?!?p> 米盈道:“道長請放寬心,我們絕不會食言,鋪子一定給道長留著,回頭還要跟兄長和家父擺上宴席,特地答謝?!?p> 楊云一看米家兄妹態(tài)度還算誠懇,便不跟他們多說,自己還有買賣要做,趁著天黑前趕回醉仙樓。
……
……
回家的路上,安倫和雅柔蹦蹦跳跳,今天難得出來,雖然不是為了玩,但她們覺得很有趣。
尤其是她們還幫了楊云的大忙。
“師父,我是不是很厲害?雅柔沒辦法把傳送門開到狹小的箱子里,我直接把里面的東西給調(diào)換了?!?p> 安倫在楊云面前邀功。
楊云笑道:“你們表現(xiàn)很好,回頭我會好好獎勵你們?!?p> 安倫嚷嚷道:“我要吃米飴?!?p> 雅柔道:“我也要……是小清想吃?!?p> 所謂的米飴,就是麥芽糖,《齊民要術(shù)》中就有制作方法,大唐在益州和洛陽這樣的大都市內(nèi),有不少專門賣米飴的商販。
楊云笑道:“這次給你們買,下次換別的零嘴,那東西太甜了,別把牙吃壞?!?p> “知道啦?!?p> 兩個小蘿莉都開心起來,蹦蹦跳跳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