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眼神無意間落到那鬼鬼祟祟向這邊瞟眼神的店小二，止月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嘲笑，他抬手?jǐn)n了攏葉念塵身上的斗篷：“這里不可久留了，收拾一下東西，咱們?nèi)e的地方逛逛罷?！?p> 葉念塵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她撥開斗篷上的手，掩了下帽衫：“我近日里總想去巫荒城看看?！?p> “不可，”止月毫不猶豫地作出了反對，“這些年來巫荒城里越發(fā)的詭異，城內(nèi)外鬼氣沖天，”他敲了下她的額頭，“你這小身板還是離那邊越遠(yuǎn)越好?！?p> 她略有不滿地嘟著嘴，抬頭窺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么神通廣大還怕什么妖魔鬼怪？而且……”她暗暗咬了下舌尖，把剩下的話說完，“而且說不定還能遇著你的夢中小情人……”
她后頭的話聲音極小，卻仍舊一字不落地傳進(jìn)了止月的耳朵里，他挑了挑眉，輕拍了下葉念塵的頭頂：“又胡說八道些什么呢?！?p> 葉念塵托著下巴，兀自生著悶氣。
兩人談話間，凡音已經(jīng)乖順地收拾好了行李，其實(shí)他們的東西也不多，不過就是一個常年帶在身邊的醫(yī)藥包和他的幾身衣服。凡音抱著小包袱走到葉念塵跟前，抬起頭問道：“師父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去巫荒，”不待止月說什么，葉念塵就把凡音拉近身邊扯著他的衣服看了看，“你這幾日又長高了？”她垂眸看了一眼凡音懷中的小包袱，“該入冬了，把那些衣服都扔了罷，你快要穿不得了，一會兒咱們先去趟布料莊子，買幾匹布料我給你做幾身衣裳?！?p> 凡音摸著懷中的包袱有些不舍，他的衣裳都是葉念塵親手縫制的，雖然說以前的衣服不大合身了，帶著上路也確實(shí)不方便，但是他著實(shí)不想就這樣丟掉。
葉念塵捏了把他的小臉蛋，笑道：“你要是覺著浪費(fèi)，就拿給門口的小叫花子?！?p> 其實(shí)門口的小叫花子才是你親生的對不對……
“才不要，”凡音抱緊了懷中的小包袱，“我自個兒拿著，不嫌沉?！?p> 葉念塵輕笑出聲，站起身來，抬手把凡音一縷未梳好的發(fā)絲挽了起來重新梳整，她偏頭看向止月，仰著笑臉：“我們走罷，去巫荒?！?p> 止月無奈地?fù)u了搖頭，跟著她走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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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九月整個藍(lán)淵好似突然就退了燥熱一般，就連街邊大媽的爭執(zhí)聲都聽得那么令人心曠神怡。
葉念塵看著街邊瘸了一條腿的匍匐在路邊的乞丐，嘖嘖嘆道：“多可憐吶，看得為師一顆仁慈的醫(yī)者之心都要犯了?！?p> “師父你先冷靜一下，收好您那顆仁慈的醫(yī)者之心?！?p> 凡音抱著厚厚的布匹，盡職盡忠地提醒道：“上次的事情才過多久，你不能這么快就忘了罷？”
那一天如今日般風(fēng)和日麗。
天上白云朵朵，地上哀聲連連。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頭顫巍巍地艱難前行著，并非是因?yàn)樗哪昙o(jì)有多大，只是他瘸了一條腿不方便行走。周圍的人偶爾遞過來一兩個同情的眼神，便轉(zhuǎn)頭繼續(xù)走自己的路。
葉念塵一面感嘆著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一面好心上前攙扶。
老人家露出一口殘缺的大白牙，拍拍葉念塵的手背，“姑娘心腸可真好啊，以后肯定能找個好人家?！?p> 她揮揮手，頗為很謙虛地笑了笑，“我是個大夫呢，大爺，您先坐著路邊我?guī)湍纯赐攘T？”
老人家一邊連連推辭著，一邊在路邊坐了下來。
“姑娘心腸可真好呀，現(xiàn)在真是少見這么好的人了。”
“哪里哪里。”
“冒昧問姑娘是何名氏呀？日后還能給小大夫宣揚(yáng)個好名聲。”
“我姓葉名念塵的?！?p> 她抬著一條腿端詳著，沒留意到上面慢慢變白的臉色。
“葉、葉念塵?。俊?p> 他“哇”地一聲跳出了三丈遠(yuǎn)，腿好像瞬間痊愈了，拐杖都不用了。
“你、你別過來?。 ?p> 難為了。
葉念塵當(dāng)時想著。
一把年紀(jì)了單蹦著腿就跳出了一騎絕塵的感覺。
……
凡音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那些糟心窩的事。
他摸著手中厚實(shí)的布料，略有些憂愁地對葉念塵說：“師父，咱們是不是買了太多布料了？這些料子都夠做我好幾年的衣裳了?！?p> 葉念塵只讓他抱著一匹布，剩下的全交給了止月收著，她方才選布料的架勢好似要把整個莊子都包下來。
“師父，”凡音憂心忡忡地勸慰道，“成由勤儉敗由奢，雖說咱們是得了些銀錢，但你也不能這樣糟蹋啊。”
葉念塵故作兇怒地低頭瞪了他一眼：“為師給你買布做衣服你怎么還這般嘮叨，”她扯著身邊的止月，“你瞧瞧他，只能自己變戲法穿衣服?！?p> 無辜受牽累的止月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梁：“其實(shí)……我買衣服穿的時候你也沒瞧見?！?p> 葉念塵剛想再說些什么，身后便傳來一陣喧鬧聲，遠(yuǎn)遠(yuǎn)地，白色的冥錢漫天飛揚(yáng)，一行人又哭又號地抬著棺材慢慢走近。
身邊的人開始聚攏起來，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那是誰家出殯啊？怎么才見這么點(diǎn)人？”
“席陽的石家二小姐少死，許多人嫌晦氣，可不來跟著出城門?！?p> “還未出閣呢，好像是病死的。”
……
八個年輕力壯的杠夫抬著棺材面無表情地低頭走著，旁邊只跟著一對掩面哭泣的老夫婦、一個年輕的男子和一眾仆從。
一眾人漸漸走近，險些與葉念塵側(cè)身撞上，凡音拉扯著葉念塵要往旁邊躲一躲，卻只覺得如何都拉扯不動，他出聲喚了一聲，但是沒有得到絲毫回應(yīng)。
凡音疑惑地抬起頭，只見到葉念塵木然地盯著那漸行漸遠(yuǎn)的柏木棺槨，好似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他又低低喚了一聲。
葉念塵這次似乎有了反應(yīng)，卻見她從斗篷里伸出手臂，指尖顫巍巍地指著那棺槨，聲音顫栗：
“那人還活著……”
凡音好似得了幻聽：“什么？”
葉念塵全然回了神，猛然回身對著兩人，急切道：
“那棺材里的姑娘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