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早有相助白鷺堡之意,待聽了諸葛青的悲憤之言,更覺義不容辭。他當(dāng)即表明來意:“鄙人不敢說急公好義,卻向來膽大妄為,偏要去掀一掀伐罪盟的逆鱗。”
諸葛青三人聞言,當(dāng)真是喜出望外,即刻跪倒在地,“咚咚咚”直磕頭不停。
諸葛青更是熱淚盈眶,五體投地:“尊駕俠肝義膽,此番出手援助,不啻雪中送炭。大恩大德,白鷺堡沒齒不忘。”
李魚壓下激蕩心情,伸手扶起諸葛青:“三位請起,鄙人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與子同袍,與君同死罷了。若真將厚望寄托在鄙人身上,只怕要讓三位失望了。”
“尊駕說哪里話?白鷺堡怎敢負(fù)心昧義,反讓恩人陪葬?小人冒昧,想請尊駕保護(hù)小姐離開,好留下白鷺堡一脈。
自然,若是形勢不妙,尊駕大可早行脫身之計。不管事成與否,只憑尊駕這番心意,白鷺堡已感盛情?!?p> 李魚道:“既然如此,還是等到白鷺堡看看形勢,再做處理吧。”他同時暗忖道:“單看諸葛青如此忠心耿耿,便可知堡主諸葛玄策定有過人之處,方才能讓下屬無怨效死?!?p> “便請尊駕與小人等一同返堡。”
李魚苦笑道:“忘了說,鄙人并不會御氣之法?!?p> 諸葛青尚未答言,諸葛風(fēng)已急不可耐,自告奮勇道:“如果尊駕不嫌冒犯,小人可以背著尊駕前往白鷺堡。”
“那就有勞了?!崩铘~正準(zhǔn)備起身,忽然心中一動,問道:“諸葛先生,你剛才說梅花仙子重創(chuàng)圣儒門主,那她……是否也身受重傷呢?”
雖然唐柔雨信誓旦旦說胡絳雪并無大礙,但既然圣儒門主重傷難愈,胡絳雪便也有可能染上暗疾,甚至于同樣危在旦夕。
李魚先前激于義憤,滿腦子都是幫助白鷺堡的念頭,此刻冷靜下來,便想到了胡絳雪的安危。語氣之中,帶了三分關(guān)切三分擔(dān)憂又三分忐忑,既迫切想要知道消息,又有些害怕知道消息。
瞧見李魚神色似乎有些緊張,諸葛青不由一愣,隨即想到:“想必是他醉心修煉,聽到有人能夠挫敗圣儒門主,所以特別在意這等奇人。何況疏影閣之名,他雖然多年閉關(guān)修煉,卻未必不知?!?p> 于是諸葛青便為李魚詳細(xì)解釋道:“這八大仙子的名號,近年才流傳開來,尊駕自然不知。這梅花仙子胡絳雪,位列八大仙子首位,非但容顏驚世,更有絕世之才。
自從梅花仙子與圣儒門主一戰(zhàn),她的聲望可謂如日中天,疏影閣更成為仙林圣地。
至于梅花仙子的傷勢嘛,先前有傳言說梅花仙子被圣儒門主打成重傷,全是無稽之談。梅花仙子縱然當(dāng)時受傷,也絕對只是輕傷小恙。
兩個月前,仙音宗的宗主曾經(jīng)拜訪梅花仙子,據(jù)說兩人坐而論道,直談了一整天。雖然不知道她們聊了什么,但梅花仙子當(dāng)時并無傷勢在身,那是沒有疑義的。”
李魚追問道:“眾人沒有親眼所見,何以知道梅花仙子沒有受傷呢?”
“因為仙音宗主回到仙音宗后,便即宣布李魚并非是殺害箜篌使者的兇手,真兇另有其人。
尊駕有所不知,李魚殺害箜篌使者之時,十大門派掌門都在現(xiàn)場,眾目睽睽,李魚若不是真兇,那還有誰是真兇嗎?何況若兇手真是別人,仙音宗為何不明白指出,反而含糊其詞呢?
而仙音宗主之所以違心替李魚洗涮罪名,主動示好疏影閣,理由顯而易見,那就是仙音宗不想開罪梅花仙子。這便說明梅花仙子并無大恙,否則以仙音宗的實力,為何反向疏影閣低頭呢?
說也奇怪,那李魚自從半年前在潯羊城現(xiàn)身后,便即消聲覓跡。眼下圣儒門大亂,仙音宗又洗脫了他的罪名,眾人也不敢輕易得罪疏影閣,卻不見李魚回返疏影閣。
雖說李魚當(dāng)時叛出了疏影閣,但誰都知道,那是他的權(quán)宜之計,為的是不牽累疏影閣和梅花仙子。也因此,梅花仙子會為叛徒李魚出頭,會迫使仙音宗洗去李魚罪名,一切都是順理成章啊?!?p> 諸葛風(fēng)帶著一點羨慕道:“據(jù)說那李魚不過二十多歲,便引發(fā)了仙林局勢的無限動蕩。他就好像一顆流星,橫空出世,耀眼非常。縱然消失了大半年,但時不時仍有人提到他,大家談?wù)摾铘~時,無不兩眼發(fā)光呢?!?p> 一旁諸葛秋惱怒道:“呸呸呸,什么破李魚,若不是他攪出這些事來,圣儒門也不會落到現(xiàn)在這地步,我們白鷺堡更不會遭遇滅頂之災(zāi)。
我看李魚啊,就是一個大禍害。你還佩服他這樣的禍害呢,真是不知好歹?!?p> 諸葛風(fēng)卻爭辯道:“就憑李魚能夠殺死懷劍公子這一點,他就是值得佩服!懷劍公子是少有的天才,我看李魚就是天才中的天才?!?p> 李魚再次確認(rèn)師父無恙,心頭大定,這時聽兩人扯到自己,便懶得多聽,對諸葛青道:“多謝先生為鄙人解惑,事不宜遲,我們趕往白鷺堡吧。”
諸葛青何嘗愿意多扯廢話,只是不想拂逆李魚罷了,當(dāng)即吩咐道:“諸葛風(fēng),小心背著尊駕?!?p> 四人御氣騰空,轉(zhuǎn)瞬已過百里。諸葛風(fēng)忽然問道:“尊駕,你丹田沒有真氣,是如何使出威力無窮的劍招呢?你的修為又高到了何等境界呢?莫非已是大乘高手?”
諸葛青怒斥道:“放肆!你竟敢出言無狀,唐突尊駕!尊駕劍術(shù)通神,豈能用說書人的玩意妄測高下?”
原來筑基至渡劫八個修為境界的劃分,最早竟是出自說書人之口。
說書人說一段話本,往往要說上三五天。由于故事太過復(fù)雜,故事中高手又層出不窮,難免有前后矛盾和實力混亂的情況。
為了讓聽眾清楚分辨誰強(qiáng)誰弱,也讓故事更便于敘述,有說書人靈機(jī)一動,以真氣內(nèi)元為標(biāo)準(zhǔn),擬定了元嬰、大乘、渡劫等境界,直接說某某某是元嬰高手,某某某是渡劫高手,一時贏得滿堂喝彩。
其后這套說辭風(fēng)行海內(nèi),便連仙林各大門派也不能免俗,往往以這八個境界劃分來選拔英才,確定優(yōu)劣。
只不過,真正生死對決,戰(zhàn)局瞬息萬變,差之毫厘而謬以千里,遠(yuǎn)不是境界壓制那么簡單。筑基期擊敗金丹期,金丹期擊敗渡劫期,都是常有之事。
是以在高手眼中,什么金丹什么渡劫,都不過是玩笑之語,根本無人當(dāng)真。
聽到諸葛青的言語,李魚不由回想起剛?cè)腴T時,胡絳雪的鄭重囑咐:“不依賴丹田真氣,而是以境界為第一?!?p> 此境界非彼境界,是領(lǐng)悟之境界而非真氣之境界。李魚正是由此教誨開端,踏上了修煉之路。
若非拜入疏影閣門墻,而是拜入那些庸常門派,這一條修煉之路將是緣木求魚,縱然拼盡心力,也無法飽覽絕頂風(fēng)光了。
一念及此,李魚忽又想到了霜月仙子上官雁:“上官雁與我真是有知遇之恩,良朋之義。多虧了她的推薦信,我才僥幸得蒙師父垂憐指教。不知這些日子中,上官雁過得可好?”
這時諸葛風(fēng)誠惶誠恐,忙不迭道歉:“小人無禮造次,對不住,對不住。”
諸葛青亦在一旁緩頰:“這小子資質(zhì)一般,卻癡心武道,還妄想成為英雄,所以說話也不過腦子。尊駕大人大量,勿要放在心上?!?p> 李魚拋開雜念,微笑道:“無妨,何必如此拘謹(jǐn)。鄙人確實經(jīng)脈盡毀,所依仗的乃是祖?zhèn)鞯囊惶准谲巹Ψā!?p> 這自然是李魚不想暴露神思訣,便借著先前演化辛稼軒詞意的余思,憑空編造了劍法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