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棗市價一斤一吊錢?!?p> 當!
唐進冷冷丟出這句話的時候,封長情正去桌邊倒水喝,聞言手一抖,杯子直接掉到了桌子上!
“你胡說!”封長情反應過來,立即嗆了回去。
她前世是做歷史研究的,根據(jù)邊關一路到云城來所見所聞,人們的穿戴,物品的價值,推算出了現(xiàn)在的錢幣價值。
一兩銀子大概相當于人民幣三千塊錢,一文錢等于三塊,十文三十塊。
在她家鄉(xiāng),好一點的紅棗一斤十五到二十元,也就是六七文錢,她又算上如今戰(zhàn)亂年代物價成倍增長,市場上的紅棗應該在十五文左右,所以她賣十文,想賣的快點,也不麻煩。
這男人的話簡直在懷疑她的智商和前世專業(yè)!
而且,這個男人一天窩在空間里,怎么可能知道外面的事情?
不對!
封長情腦中忽然一個激靈,他知道她賣紅棗的價格,他能看到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以前他不是不能嗎?!
腦中閃過一連串疑問,封長情咬咬牙,直接閃進了空間去!
一片白茫茫之中,沒有唐進的身影。
封長情走近石桌找了一下,才看到不遠處的棗樹上掉下半片銀色衣角,再抬頭,男子悠閑愜意的表情盡收眼底。
棗樹枝干粗壯,他躺在一枝弧度極好的枝丫上,雙手交叉枕在腦后,一只膝蓋弓起,銀色的長靴上還有枝葉的紋路,耀眼的銀色腰帶束著勁瘦的腰,飛揚的長眉透著桀驁之氣,似有若無的微風輕拂,樹葉刷拉拉的脆響,棗花特有的香氣撲鼻,偶有花瓣飄落,遠遠望去,完美的像是一幅畫卷。
封長情愣住了。
因為唐進討人厭的個性,她從未正眼瞧過他,此時才發(fā)覺,他不犯二的時候,如此美好。
唐進側了個身,斜斜掃了她一眼,那眼神,怎么看都帶著幾分嘲弄。
封長情恍然回神,有些切齒。
就那么做個安靜的美男子不好嗎,非要討人厭。
“你能看到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封長情端著冷冰冰的臉,問的有幾分疑惑,“以前你不是看不到嗎?”
唐進從棗樹上跳下,瀟灑利落。
“你也說了是以前?!彼~步走到石桌邊,給自己沏了杯棗茶,“你看起來不相信?!?p> 唐進淡淡說了一句。
本身,封長情信或不信,他懶得理會,只要靈氣夠,她賣多少全是她的事情,但她在小本子上記賬的習慣,卻勾動了他的心弦。
他認識菲音的時候,菲音便有這個小習慣。
菲音從小體弱多病,被皇家棄在廟里,生活艱難,每一筆開支都算得精細。
他瞧著封長情也這樣,心底深處為數(shù)不多的善心就發(fā)作了。
“不信就去別的藥鋪買一斤棗試試看?!?p> 封長情可不會隨便聽信這個人的話。
她出了空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巷子口的一間藥材鋪。
“等等——我要買東西!”時辰已晚,藥鋪正要打烊,封長情快步跑了過去,“勞駕,一斤紅棗?!?p> 伙計打了個哈欠,懨懨看了她一眼,“也就是你來的巧,再晚點我就回家睡覺了,喏,一吊錢。”
封長情僵住了臉色,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不要了!”
伙計睡意醒了大半,卻只看到一個瘦小的影子風一樣的消失在夜色里,低啐了一聲,“有毛病……”
回到家,封長情僵立在屋內。
此時回想那些人詫異過頭的眼神,的確別有深意。
她還自以為是的為那些人找了借口,天底下有她這么蠢的人嗎?
而里面這個男人,從頭到尾冷眼旁觀,在最后才提醒,看笑話?
她面紅耳赤,又羞又氣。
這一晚上,她又沒睡著。
前世也是學霸級的人物,腦瓜子頂別人兩個,居然犯了這種低級錯誤……看來她真的是太自信了。
此時再回想起當初買棗那粉衣小姑娘,可愛純潔,笑容甜美?指不定人家在背后怎么嘲笑她這個傻缺!
她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挫敗的將額頭砸在了枕頭上。
*
云城下雪了。
鵝毛一樣的雪花下一會兒停一會,斷斷續(xù)續(xù)了好幾日。
一間樸素的客棧廂房內,封毅愁云滿面,眉頭皺的死緊。
他來到云城已經好幾天了,每日出去打探,但云城這么大,在這里找人,簡直猶如大海撈針,哪那么容易?更何況……
他皺眉看著窗外的飄雪,禁不住伸手接住一片,看那雪花在掌中化去,心中浮起無盡悵然。
云城終究不是久留之地,他想快些找到小情,靠自己一個人,顯然是不行。
也許,是時候去見見老朋友了。
*
云城的藥行里,流傳著一句話,回春藥堂,至善醫(yī)坊。
朱雀街的至善坊,有神醫(yī)李杏林坐堂,每日看診的人隊伍都排成了長龍。
而東陽路的回春堂,則以賣藥為主。
冬日里,來藥鋪抓藥的人極其多,即便是下雪天也不例外。
方家在云城屹立多年,回春堂分行數(shù)間,只是如今的東家不成器,心思沒有一分在藥鋪,全花在吃喝玩樂上,下面的人瞧主人家都不上心,做事更不盡心,這十幾年來,因為賣發(fā)霉藥材和摻雜,分行接連關了好幾間,要不是管家鐘槐全力支撐,早不知如何了。
這會兒天色暗沉,時辰已經不早。
長條桌跟前,還站著一個要抓藥的老婦人。
老婦衣衫破舊,“我要不了一副,你只抓一些地黃,我多熬兩次便是了……”
“你去別處?!被镉嬂浔鶃G下一句。
這個老婦人在這已經磨了好一陣子,抓藥都是一副,兩副,或者單買二兩一兩,哪有只要一錢的?
“可這么大的雪……”
“不遠處還有個藥鋪,走幾步也就到了?!?p> 伙計站起身開始推人,下著雪,他也想早點打烊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你行行好吧小哥,我求你了,我家老頭子腰疼的下不來床了……我這些年都在你們家鋪子抓藥啊……我買的是少了點,可我是真的沒錢才——”
“去去去!”
伙計不耐煩了,轉身剛要走,卻忽然滿臉堆笑,“鐘叔,這大雪天的,您怎么來了?”
鐘槐沒接茬,看向老婦人:“老人家,要地黃?”
“哎是……”
鐘槐轉身稱了一錢,遞給她,“這么大的雪,快回吧。”
老婦人千恩萬謝了,才蹣跚離去。
伙計撇了撇嘴,知道自己要挨罵。
果然,鐘槐回過頭來,表情嚴肅,“你也是老伙計了,就這么對待病人?一錢你稱不出?”
伙計訕笑:“我的錯,我的錯,我下次一定注意?!?p> 鐘槐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這伙計根本沒當回事,嫌貧愛富勢利眼,都是東家的做派,伙計們有樣學樣,現(xiàn)在的回春堂,早就今非昔比了。
可他卻沒有辦法不管。
他轉身朝柜臺走去,不經意間掃了外面一眼,腳下忽然頓了頓。
那是……
回春堂的對面,是個飯館,此時正開著窗,窗邊坐著一個中年漢子,棉襖洗的發(fā)了白,臉孔剛毅,帶著幾分滄桑。
鐘槐捏緊手上賬簿。
九步天涯
這個節(jié)奏怎么樣,會不會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