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真可謂是劍拔弩張。
“某乃大魏府兵劉義,若是不信且來試試?!眲⒘x兵沒有故作腔調,但那股百戰(zhàn)疆場的氣質使得他的話語響徹整個大堂,霎時可謂落針可聞。
那自認閱人無數(shù)紅塵深重的客棧老板娘,心也不經怦怦跳動,哪個女人不曾思慕軍中精悍兒郎。
就連一向心狠手辣兇名滿城的崇山虎也兀自暗嘆,若不是剛才那出,事下可真要好自結交。在眾人都不會注意到的劉義兵身后,那個叫做韓君的兵卒眼神中竟露出一閃而逝的柔和。
“原來是府兵的兄弟,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門外又有一個豪邁的聲音傳來。
應聲而現(xiàn)的是一個國字臉長有些許絡腮胡的中年漢子,他身上同樣穿著藍色捕快服飾,只是一看就知道職位在前面幾人之上。
“在下殷千鐘,乃是桐城當職捕頭。”來人自報姓名道。
崇山虎忙不迭的起身恭敬的抱拳叫了聲:“殷捕頭。”
前者會意點點頭,如果說對杜淳,崇山虎的隱忍只是顧忌其家世的刻意避讓,那么對殷千鐘他則是徹頭徹尾的佩服,無論是在家世人品江湖地位還是武藝上。
杜淳極不情愿地站起來想要說什么,卻被殷千鐘制止住。
今天的樂乎客??芍^異常熱鬧,換作往常老板娘肯定臉都要笑爛,而今天她則愁眉苦臉的躲在一邊,這一茬茬人哪一個是她惹得起的。
按照魏律一郡之內有文官之首太守和武將頭領參軍,而在下轄各縣又有捕頭一職維持一縣的治安。桐城作為司南郡首府,城中太守參軍皆設有府衙,自古文武兩相對立少有將相之間一團和氣的,桐城也未能免俗。
所謂一山不容二虎,而這兩虎相爭作為桐城捕頭的殷千鐘卻成了兩派爭相拉攏的香餑餑,捕頭官階不高但在這一城之中權柄可以排進前五。
能位居捕頭一職除了殷家在桐城積威深重之外,殷千鐘個人實力也不容小覷,十五歲揚名司南郡,十九歲孤身追殺漠河十一賊,擊斃五人而得以全身而返,因慣使雙锏從此得江湖名緯殷鐵锏,三十歲時坐到捕頭一職,江湖上人稱贊其曰“锏驅六府賊寇,馬踏橫斷江岸?!?p> 劉義兵右手不露聲色的變換了一個手勢,身后二人心領神會的收起夷槍動作劃一如行云流水。
劉義兵略一抱拳行了一個江湖禮:“殷捕頭見笑了,劉某這也是逼不得已!”
殷千鐘拱手回了一禮正色道:“是我桐城待客無方還請讓劉兄弟見諒!”
接著殷千鐘轉過身道:“杜淳帶著你的人回衙門?!?p> 其面露威嚴職位只差一級的杜淳竟是生不出半點違背之意。
又對崇山虎言“崇幫主可否給我個面子不再為難劉兄弟,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fā)生過?!?p> 崇山虎:“殷捕頭發(fā)話山虎敢不從命,今日之事是山虎魯莽了,冒犯了劉大人,今日我在百花樓擺上一座酒席賠罪,還請劉大人賞臉?!?p> 劉義兵:“蟲子借槍一用,”劉義兵伸手向旁邊的趙小從,后者雖不明白仍是下意識掏出一把夷槍來,劉義兵接過夷槍,往崇山虎桌前一放。
”雖然不知虎爺所要夷槍為何,但劉某知江湖恩怨易結不易解,這把夷槍權當不打不相識的見面禮了?!?p> 無論是哪個世道在何處地方都要看實力,面子不是別人給的而是自己掙來的。劉義兵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么樣,但三年的軍伍歷練不止教會了他上陣殺敵,還有帶著面具和各色人物打交道。
雖然從走江湖的時間來看他還算是初出茅廬,但是在軍營的前兩年他有一個特愛嘮叨的老伍長,在一次和一群兵油子逛完窯子回來后他醉醺醺地說:“要想在這個世上活得滋潤可以有潔癖但不能有道德潔癖?!?p> 劉義兵:“百花樓上還請虎爺留三個位置,我也想帶這兩位兄弟去長長見識!”
崇山虎也爽快道:“好說好說!”
身價等金的夷槍就這么說送就送了,看得一旁眾人皆是目瞪口呆,甚至有些鬧事的幫眾心中念叨:“早知道這么容易何苦搞這么大陣仗?!?p> 送夷槍之事劉義兵當然不覺得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以前繳獲的夷人裝備除了留下自己能用的他都是按功犒賞給部下的。
當然最心疼的是趙小從了,看他的表情就像割了自己一塊肉送人一般。
“劉兄弟豪氣,這個朋友我崇山虎交定了。”本來已經抱定對這夷槍不得不失之交臂了,沒想到劉義兵會自愿奉送,出來混要講狠辣要講手段更重要的是要講義氣。
若說剛才崇山虎宴請劉義兵只是對劉義兵此前作為有些許敬佩,那么此時則是發(fā)自內心的心服口服,所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客棧外杜淳并未走遠而是在等殷千鐘,“大哥,為何不深入追究這三人,我觀察他們身份極為可疑,而且過幾天就是司空大人的壽辰,我擔心......”
殷千鐘:“這事就此打住,我在他們身上聞到很重的火藥味,那是常年操持火器才會有的味道,你有沒有注意到三人身上的殺伐氣,這不是一般殺人放火的江湖蟊賊能夠有的,想必是平夷大戰(zhàn)中磨礪出的軍中豪杰,這樣的人物不是好惹的?!?p> 說到這殷千鐘腦海里浮現(xiàn)一人,年齡與他相仿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暗中比拼,自己做了郡府捕快,而那人則投身軍伍,恰遇夷人事變使得那人在平夷大戰(zhàn)中大放異彩,躍馬揚鞭驅逐敵夷在軍中揚名立萬。那個人叫做韋洛城,是他的表兄,現(xiàn)任京都左衛(wèi)參將。
殷千鐘最強的其實不在武藝,而是他那細膩如絲的心思,年紀輕輕就能穩(wěn)坐一郡捕頭之位并不是浪得虛名。
杜淳自是不會想這許多,他這小領頭的職位也是靠父輩余陰升上去的,對殷千鐘他是服氣的,家世不輸自己才能在自己之上,但是在幾個外鄉(xiāng)人身上吃癟他是絕不能接受的,他心中憤恨:“只要你們還在桐城我就要讓你們嘗嘗苦頭!”
“杜淳這三個人于公于私你都不要再找他們麻煩了,”像是知曉杜淳想法,殷千鐘簡明扼要的提醒。
當然得到的只是杜淳表面上的點頭稱是。
就在劉義兵三人進入桐城那一天,雍州咸安城,即而今的魏國西京,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這個天下的主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