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悅和家里關(guān)系惡化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做了人流手術(shù)的事情更是不敢和家里人說。
沒和盛安在一起的時候她是家里的大小姐，和盛安在一起之后，她是盛安的大小姐。
喬明月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離開當年她為之癡狂的愛情，沈悅不想說，她也不好再問，直到沈悅開口問她借錢，讓喬明月覺得，自己和沈悅，始終是不離不棄的好閨蜜。
借錢這件事別很多人當成兩人之間感情的試金石，開口的人會以對方借不借來衡量是否夠朋友的標準，而對方則以還不還來衡量這個人是否值得繼續(xù)交際，喬明月則覺得，無論沈悅是試探還是正需要，至少自己已經(jīng)成了沈悅雪中送炭人的最佳人選。
她很開心。
可一想起沈悅開口說的數(shù)目，她便覺得整個心臟像是裸露在寒風里，有些窒息。
一萬。
對于此刻的她來說，就像一個難以企及的天文數(shù)字。
房租、生活費、可能要賠的那些紅酒，還有，沈悅需要的這一萬塊錢……原本并不起眼的金錢數(shù)目陡然之間變成了一座大山壓在她的頭頂。
她抬頭看了看已經(jīng)近在眼前的達旺大廈，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再次往夜宵廣場的方向走去。
沈悅心想，她還沒有正式入職華策公司，即便真的有同事來這里吃宵夜，也不見得會認識。
她需要錢，迫切的需要。
路邊上的立牌，一張藍底白字的宣傳單上頭寫著招啤酒妹的信息，張姓聯(lián)系人和他的電話號碼字跡斗大。
“請問……”
電話打通后，還不能喬明月開口問什么，便從熙熙攘攘的背景音里傳出老板不耐煩的聲音。
“面試嗎？要么現(xiàn)在，要么明天這個時候，行不行，不行算了?！?p> 幾乎沒有思考，喬明月答道：“現(xiàn)在，現(xiàn)在在哪里面試？”
“二筒！哈哈，杠上開花，我胡啦！”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稀里嘩啦麻將籽兒撞在一起的聲音，接著是椅子劃拉著地面的銳鳴，大概是走到了安靜的地方才聽得那人又道：“你在哪兒??？”
喬明月抬頭看了看眼前夜宵攤上的熱火朝天，說了自己的位置，那人一聽便道：“你到了??？咋不早說？你等著，我馬上就到！”
十分鐘不到，喬明月見到了剛才通話的人。
面試地點也就在路邊，姓張的啤酒經(jīng)理，是個大腹便便的男人，矮矮的個子，笑得像個彌勒佛。
“行，我看你行?！?p> 他轉(zhuǎn)身從車里拿出一套藍白相間的短裙制服塞到喬明月手里。
“什么時候開始干活?。俊?p> “最快什么時候開始？”
聽到喬明月這么問，張經(jīng)理微愣了一下，馬上喜笑開顏：“哎呦呦，這年頭找個敬業(yè)的員工不容易?。∧阆朐琰c干活，今天就可以開始了?！?p> 張經(jīng)理指著不遠處停著的一個中型箱式貨車：“開了單子去那邊搬酒，下班的時候拿著單子找我結(jié)算，我嘛，平時不在這里，你們下班的時候，絕對在?！?p> 嗤——張經(jīng)理點了一根煙，歪歪的叼在嘴里，吐了一個眼圈兒又道：“自己找地方換衣服就成，還有什么問題沒？”
喬明月抱著塑料袋裝著的工作服，沒想到這么快就會走上兼職的路，她有些恍惚的搖搖頭。
正式加入啤酒妹的行列，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畫了個大濃妝，華策不允許員工兼職，雖然現(xiàn)在沒人認識她，可萬一開始上班后被人認出來舉報了就得不償失。
保險起見，她化了個濃妝，以前的披肩長發(fā)束成高高的馬尾綁在腦后，看著鏡子里稍顯陌生的臉，又架上一幅黑色的眼鏡框架在臉上，才稍微放心。
夜宵廣場由很多小型推車的燒烤店家聚在一起組成，算得上遠近聞名的夜宵場。
她沒想到這么冷的天氣啤酒還這么好銷，才十一點多她就賣出去十幾件，有了彩頭，干活也更有勁，喬明月甚至有些后悔為什么夏天沒有想到要來兼職，不然可以掙得更多，搞不好現(xiàn)在就有一筆不小的積蓄了。
人生總是在時間的車輪滾滾碾過之后才會悵然若失，可實際哪有什么如果？
喬明月兀自搖頭，無奈笑笑。
熟悉工作流程后她膽子也漸漸大起來，遇到喝酒的桌子，她也會調(diào)侃兩句讓別人多買點。
十二點多，夜宵廣場漸漸冷清，喬明月第一天結(jié)工資竟然有四百多。
累得胳膊都抬不起，她卻沒有回住處，而是買了飯菜去了醫(yī)院。
去的時候沈悅已經(jīng)睡了，她便往護士站走。
之前她注意過護士站有個小冰箱。
護士站值班的是個中年大姐，看起來很舒服的鵝蛋臉，正在記錄什么，喬明月聲音輕輕的：“姐姐，拜托您明天中午幫我把飯送給709房22床的沈悅好嗎？”
“剛做了手術(shù)的那個？”護士大姐想了想接過打包好的飯盒：“醫(yī)院里的飯菜能吃飽，但比不上自己準備的飯菜豐盛有營養(yǎng)，你可真細心?！?p> 那護士大姐放好飯盒，轉(zhuǎn)身道：“你放心，明天我讓同事微波爐熱好了給她送過去?！?p> 喬明月這才再三道謝，轉(zhuǎn)身離去。
回到達旺大廈，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樓下酒吧里的熱鬧已經(jīng)漸漸退卻，街道上微黃的路燈將偶爾經(jīng)過的夜歸人，影子拉得老長，然后一晃，在另一盞路燈的映照下又變得極短，如此反復(fù)交替，也不知要長長短短切換多久，才能打開那不屬于自己的家門。
喬明月吸了一口夜里的寒風冷氣，鉆進大廈旁邊的巷道巷道。
老樓的設(shè)計都是如此，面朝街道是大門面，背靠巷道也是小門面，入口樓梯便設(shè)在側(cè)面。
喬明月的腳步聲響在巷道里，一只受到驚嚇的流浪貓從前方不遠處的垃圾回收點里躥進看不見的黑暗里。
從側(cè)面的巷道走進樓門，主街上路燈的光已經(jīng)沒有辦法照顧到這里了，失修的老樓，老化的電路，壞了的聲控燈，偶爾一個樓層能亮起熒火般的光亮，卻沒辦法照亮喬明月回家的路。
若是回來得早些倒也無所謂，走幾步就能碰見上上下下的人，到得此時，只有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在無人的樓道，喬明月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手機電筒。
幾十步的階梯，走過樓梯轉(zhuǎn)角便能到得家門，喬明月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這時卻見一條黑影陡然出現(xiàn)在樓梯轉(zhuǎn)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