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僅僅是一個小插曲,慕雅從來不會因為無關(guān)緊要的人破壞自己的心情。
用完午飯后,二人并沒有立即回她們的院落。唐云月帶慕雅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熟悉熟悉浮島的環(huán)境。
她們走到浮空島的盡頭,站在懸瀑邊,俯瞰下方那片廣闊無邊、浩瀚如海的水域。
群峰在她們周圍環(huán)聚。云霧中,遠處其它幾座浮空島嶼也若隱若現(xiàn)。
這體驗別提有多新奇,多感動,多震撼了!二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也許只有真正身臨其境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吧……
慕雅想到她以前看過的一部叫《杰克與仙豆》的電影。仙豆遇水而生,拔地而起,沖入云霄,將人類大陸與漂浮在萬米高空中的巨人王國相連。
此時此刻,杰克就是她,她就是杰克……
在自然面前,人仿佛滄海一粟,那么渺小,卻又可以創(chuàng)造無限的可能,爆發(fā)無與倫比的力量,甚至能夠與天比肩,一爭高下……
浮島挺大,一路上走走停停,再回到房間已是申時。
慕雅前腳剛回到房間,還沒歇息一會兒,墨鈺來了。
他端著張小包子臉,從衣袖里掏出一瓶藥,鄭重地遞給她后,又走了。
他是來送木通丸的。
慕雅垂眸注視著手中溫潤如澤的玉瓶,倒出一枚丹藥置于掌心。藥丸通體碧綠,珠圓玉潤,清香宜人。不愧出自那人之手。
人們常說:見字如面,字如其人。其實,藥又何嘗不是一如它的主人呢?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手指捻著那枚丸藥,含水吞下。
深恩不言謝。往后若有機會,她定一一相報……
墨鈺在云中穿梭,心想:“師尊對這個姐姐,真是不一般,竟然會為她親自開爐煉藥。要知道,木通丸只是一種凡人服用的丹藥,用凡間藥草才能煉制。師尊的隨身藥園里珍稀靈藥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凡草……還真找不出來。這枚木通丸所需的藥材還是上午他和師尊臨時去山里采的呢。”
現(xiàn)在天色尚早。慕雅坐在書案前,一邊翻閱書籍,一邊思忖之前在房門口分別時,唐云月囑咐她的那句話。
明日辰時需前往至道學(xué)宮,同其他弟子一起參加入門考測。
為了讓慕雅看清,唐云月特意放慢語速,夸張口型,說了好幾遍。因此,她絕不會記錯。
所以,考什么?測什么?筆試 or 實操?
她們這些新弟子才剛?cè)腴T,年紀、背景、對修真界的了解程度都不盡相同。因而,慕雅估摸著明天會是場理論考試。至于考試內(nèi)容,可能是些修真常識什么的??傊?,她覺得有點類似于現(xiàn)代學(xué)校的摸底考試。
無論什么時代,考試真是人類社會永恒不變的主題。她嘆了口氣,認命地開始將自己認識的繁體字記下來,一遍遍描摹。最起碼要保證明天可以寫出點東西來,不能交白卷。
這一學(xué)便學(xué)到了深夜。
期間,唐云月過來捶門,準備叫慕雅一起去膳堂吃晚飯。
慕雅應(yīng)聲,借口中午吃撐了,晚上吃不下,沒有去。
唐云月拿她沒辦法,只得獨自前往,回來時依舊給她帶了飯。心里想著:萬一她半夜又餓了呢……
慕雅沒有多話,只是用力地擁抱了她。結(jié)果惹得唐云月紅著一張臉,心率不齊,步履紊亂地回了房。
子時,慕雅終于將所有她認識的和可能認識的字的寫法記了下來。她雙手交叉,舉過頭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摸到了床上。很快,就陷入了夢鄉(xiāng)……
是夜……
慕雅做了一個夢,一個三重夢境。
她夢到夢里的她也是這樣沉睡著,而夢里的她也夢到夢里的她的她也在沉睡著。夢里的她的她醒了,但是夢里的她和她卻怎么都醒不過來……
她想聽,可是聽不見任何動靜;她想看,可是她的世界一片魆黑;她想求助,可是吶喊被生生扼在喉嚨里;她拼命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可是連一根手指也動不了。
身上仿佛有什么重物,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于是她開始恐慌,胸口劇烈起伏,呼吸越來越急促,越來越困難。大腦一刻不停地在向肢體發(fā)號施令:她要醒來!她要醒來!她要醒來?。?!
可身體依舊無動于衷,選擇袖手旁觀……
“姐姐……姐姐……”
迷霧里,一串童音,清泠泠的,穿過黑暗傳入腦海。慕雅眉間微動,有些費解。
又是那道聲音……那是什么東西……自己不是聾了么……怎么又能聽見了……
“姐姐……姐姐……”那聲音似乎變得緊張焦急起來。
半夢半醒、似醒非醒間,她感覺到有人在拍打她的臉頰。臉上的疼痛,胸口的負重讓意識逐漸蘇醒回籠。
慕雅試著動了動指尖,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又可以動彈了。她緩緩睜開眼,朦朦朧朧中看見一個娃娃趴在自己身上,正用他那雙烏溜溜水潤潤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
他是上天派來準備嚇死她的嗎?
“姐姐,你終于醒了!”娃娃見慕雅醒了,開心得小手直揮,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喜悅從他嘴角的小漩渦里溢了出來,漾及滿臉,一派天真無邪。
“你怎么才醒啊……”小孩子嘟囔著。他還以為她會像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樣,再也醒不過來了……這樣想著,他笑著笑著就開始難過起來。扭了扭小身子,如藕節(jié)般的手臂圈過慕雅的脖頸,靠在她懷里,癟著小嘴,不作聲了。
她能聽見了……
現(xiàn)在不是歡喜慶祝的時候。慕雅抿著嘴,無措地摟著他,從床上坐起身。她有好多疑惑堵在心里,猶如一團亂麻,無法疏解。
她嘆了口氣,輕拍著娃娃的背,柔聲道:“你能告訴姐姐,你是從哪里來的么?”
娃娃埋在慕雅的肩頭,聽到慕雅的詢問后,扭頭看向她,眼睛忽閃忽閃:“姐姐你忘啦?我就是你窗前的那株桃花啊。”說完,他皺著鼻子,極小聲、傲嬌地哼了一聲?!胺讲拍氵€想那是什么東西,人家才不是東西呢……”
慕雅忙安撫道:“是是是,你不是東西……”轉(zhuǎn)念一想,又道:“你怎知我心中所想?”
娃娃用一臉你似不似傻的表情看著她:“當然是因為我倆簽訂了平等契約,建立了心神聯(lián)系呀?!?p> 契約……她想起在桃花源那晚,折桃枝時,手心傷口崩開,血流不止的情景。定是那時候發(fā)生的事無疑。自己修煉后,應(yīng)該也就能聽見他的心聲了吧……
話說,懷里的小人兒溫溫軟軟,觸感極佳,擼起來更是讓人愛不釋手,欲罷不能。慕雅不自覺地將他抱緊了些。她終于可以理解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沉迷于擼貓了。
對了,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呢?一直“娃娃,娃娃”的叫,她也覺得不太好。
“你有名字么?”
“名字……那是什么?”小孩子眼睛眨巴眨巴,其中寫滿疑惑與好奇。
慕雅莫名有些心酸。
是啊,他還這樣小呢……
她一把將他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細細端詳他的模樣。
小胳膊小腿,穿著件紅肚兜,柔軟的頭發(fā)用紅綢扎成兩個小包包。眉間一點朱砂,被卷翹密長的睫毛裝飾的眼睛如同兩顆水晶葡萄,直勾勾望住你的時候,心都能被他軟成綿、化為水,只教人恨不能將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堆給他。
慕雅有種想給他取名為哪吒,順便再給他佩齊乾坤圈,混天綾,風(fēng)火輪這一整套裝備的沖動。
但是沖動,只能是沖動,不能是其它。
她大腦高速運轉(zhuǎn),老老實實地給他想著名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你便叫桃華吧……”
“桃華……桃華……”他有名字了!桃華欣喜地拍著小手,撅起小嘴,啾的一聲親在慕雅的右臉上。一個勁地纏著她叫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樂此不疲。
他明白了,名字就是一個人的代號,是一個人存活于世的標志。就和多年以前,桃花源里婆婆喚她的孩子“笙兒”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