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重山

　　“鐘子奇！哼！以為我秦重怕了你不成？”

　　秦重忽地從桌旁直身而起，沖著對面紙扇少年駢手一指，“有種跟老子下場比劃比劃！”

　　“是鐘家的人，秦鐘兩家向來不對付！”

　　“可不是嘛！聽說去年兩家剛在小洪山做過一場，秦家輸了一整座精鐵礦出去?！?p>　　“哼，一座精鐵礦秦家還不放在眼里，又不是靈石礦。不過，這鐘子奇倒也有些膽色，怕也是有所倚仗?！?p>　　……

　　大堂里轉(zhuǎn)眼間嗡聲四起，一眾人低頭小聲嘀咕著。

　　座中人大多來自大小靈門和世家，對彼此之事也多有耳聞。

　　眼下，兩家小輩又在這里杠上了，少不得就有一些人興奮地指指點(diǎn)點(diǎn)。

　　有看熱鬧的，臉上還起了促狹的笑容，一副不嫌事大的表情。

　　“哼，你蠢，以為我跟你一樣蠢嗎？”

　　鐘子奇紙扇一揮，“嘩”一聲收攏在手，“誰不知道，靈選期間，此處禁止私斗，違者取消靈選資格，立即逐出境外?！?p>　　眼看著秦重面上變色，鐘子奇微微一笑，“我看你啊，愛跟誰比劃跟誰比劃去！不要在此影響小爺我賞月?！?p>　　“你！……”秦重當(dāng)下又要發(fā)作，早有身邊人拽著他的胳膊，拼命往座位上拉，同時(shí)低聲勸說著。

　　秦重臉色變幻，沖著鐘子奇恨恨地道，“也好，就讓我們在種靈之時(shí)比個(gè)高下吧！”

　　說到這兒，他臉上突然不屑地一笑，“說到種靈，比的可是耐力、毅力。我看啊，有些人細(xì)胳膊細(xì)腿，怕是連一重山都翻不過去嘍！哈哈哈……”

　　轉(zhuǎn)瞬間，他就像占盡了上風(fēng)的贏家，重新落座，與同桌之人交換著得意的眼色。

　　“蠢貨就是蠢貨，種靈若只比蠻力，那么在座之人不如掰腕子定機(jī)緣罷了！”鐘子奇也毫不相讓，紙扇輕搖，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

　　正自喋喋不休之時(shí)，忽然有人大喊一聲，“快看，第一重山！”

　　張塵原本就在窗前未動(dòng)，聞言轉(zhuǎn)頭向外看去。

　　只見天上那三顆圓月此時(shí)已呈品字形高掛，徐徐清暉遍灑所到之處。

　　令人驚奇的是，樓前剛才明明還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此刻竟悄然“長”出了一座高達(dá)百丈，方圓數(shù)百丈的小山峰來。而且，看架勢，還在不斷“長大”。

　　張塵使勁揉了揉眼睛，再次定定地看向窗外。

　　月下，山形聳峙，橫亙在距離望月樓里許地開外，幾乎遮住了原本還能看得清清楚楚的遠(yuǎn)方地平線。

　　皎潔的月光將此山照得錯(cuò)落分明，絕不似幻覺。

　　月光也照在張塵的臉上，只見他嘴巴微張，表情凝固，滿臉的不可置信。

　　直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他這才下意識地轉(zhuǎn)頭。

　　一個(gè)圓乎乎的小臉，頭上頂著一對羊角辮，兀自笑呵呵地盯著他。

　　“你也來啦！”對方率先開口。

　　張塵定睛一看，原來是曾在斷崖處捉弄過他的“胡家小哥”。

　　張塵一愣神，下意識地就朝“胡家小哥”身后瞧。

　　“虎兄嗎？他不在，這里只許我們候選靈徒入住。他呀，自有去處。”“胡家小哥”猜出了張塵的心思，笑嘻嘻地回應(yīng)。

　　“胡家小哥”隨后一指身后一處坐席，道，“我在那邊坐，認(rèn)識了幾個(gè)好玩的新朋友，不如你也來吧！”

　　“哦？”張塵側(cè)頭看向“胡家小哥”所指之處。果然幾步開外的一張八仙桌旁，有人朝他點(diǎn)頭微笑。

　　張塵下意識地去瞧了瞧自己身上的樵夫裝扮，心想這“胡家小哥”和那幾人倒不像是勢利之人。

　　“來嘛！帶你認(rèn)識一下?！薄昂倚「纭币姀垑m猶豫，以為他不肯，不由分說地挽起張塵的胳膊，拉著他就往坐席走去。

　　這“胡家小哥”年紀(jì)雖小，力氣倒還蠻大，扯得他不由自主地就邁開了步。

　　“對了，你還沒吃飯吧？剛好我們桌上還有一個(gè)位置。”“胡家小哥”熱情地招呼，“小二哥，麻煩再添一副碗筷！”

　　座上已有四人先后長身而立，含笑迎候張塵二人近前。待張塵走得近了，其中二人率先向他拱手示意。

　　“楚慎，見過道兄！”此人一身暗朱長袍，面如冠玉，神情和藹可親。

　　“蕭望原，見過道兄！”這一位比張塵高出一個(gè)頭，作風(fēng)做派透著一股剛勁之氣。

　　這二人年紀(jì)只比“胡家小哥”略大一些，倒像是久與人打交道，起坐亦頗有氣度。

　　另一人身材與蕭望原仿佛，年紀(jì)跟張塵相似，穿一身樸素青衫儒袍。闊額下一雙丹鳳眼，大大方方地含笑看向張塵，拱手道，“沈約，見過道兄！”

　　站在他身側(cè)的一位圓臉儒生也隨之拱手，“周至用，見過道兄！”

　　“胡家小哥”哈哈一笑，像此間主人一般，把張塵推向身前，“這位小哥也有趣得緊，來來來，認(rèn)識一下，對了，還沒請教老兄你高姓大名呢！”

　　“張塵，見過諸位！”張塵此時(shí)也學(xué)張牧叔的樣子拱手作了一圈揖。

　　座上尚有女子二人，容貌均甚美。蕭望原身側(cè)一位女子起身，也像男子一般拱手致意，展顏一笑，“道兄有禮了！小妹蕭妍芷。”

　　楚慎身邊女子卻懶懶地站起，瞟了張塵一眼，略躬身福了一福，“楚環(huán)有禮了。”

　　張塵也一一回禮。“胡家小哥”是個(gè)利落人，忙不迭聲地招呼這個(gè)招呼那個(gè)，場面倒是熱鬧。

　　臨了，“胡家小哥”一拍腦門，歉意地向張塵笑道，“看看我，自己倒忘了通名道姓了。”

　　說著，一邊將張塵拉著在身側(cè)坐下，一邊嘿嘿笑，“我姓胡，在家排行老三，我們那兒沒這么多規(guī)矩，大家都叫我胡三！”

　　見到胡三這般，同桌之人也頗為可親，張塵也略放開手腳，含笑點(diǎn)頭。

　　說話間，飯菜亦已上桌，不過是些簡單飯食，幾人邊用膳邊說些關(guān)于此次種靈大會的話題。

　　張塵早就餓了，一上桌也便不再多言語，專意對付面前的飯菜。

　　卻聽沈約拈著筷子發(fā)聲道，方才三月同輝之下憑空造山，竟有如此奇景，真是聞所未聞。

　　張塵聞言，也把耳朵豎了起來。

　　楚慎放下筷子，朝沈約微微一笑，“沈兄想必是向來埋頭修煉，對這種靈之事不甚熟悉。小弟對此倒是略有所聞，愿與各位參詳?！?p>　　見眾人點(diǎn)頭，楚慎繼續(xù)道，“你我均知，當(dāng)前我紫寰界共有五大靈域，每一靈域的種靈之地均為域中重地。五大領(lǐng)域，種靈之期不一，其中情狀也相差甚多?！?p>　　“說到這紫清靈選，三月同輝是一奇，第二奇即是這月下造山。而且，造的還不止一重山，一夜之內(nèi)，將造出整整九重山?！?p>　　正說話間，又有人報(bào)，“第二重山！”

　　眾人扭頭看向樓外，只見一個(gè)更為高聳的山頭又在之前那座山的背后涌現(xiàn)，瞧陣勢更加險(xiǎn)峻、雄偉。

　　張塵等人見之，口中嘖嘖稱奇，卻也未如初見第一重山時(shí)那般激動(dòng)。

　　楚慎則又開口，“這九重山，一重高過一重，最高者竟達(dá)兩千余丈！我等靈童，明日就要進(jìn)入這九重山中，尋找各自的機(jī)緣。因此上，紫清靈域的種靈之地，往往亦被我道中人稱之為靈山境。”

　　見沈約等人面帶期待之色，楚慎繼續(xù)道，“這靈山境的九重山，每三重代表一品靈種。也即，前三重靈種為下品，中三重為中品，后三重為上品，當(dāng)然這也只是概說。進(jìn)入越深，攀緣越高者，所得靈種品階越高。傳說，在第九重山的頂峰，更有若干遠(yuǎn)古真靈等頂級靈種存在，即使與紫龍靈域靈樹境的神獸靈種相比，亦是不遑多讓！”

　　這時(shí)沈約伸手?jǐn)r下楚慎，開口笑道，“楚兄高看我等了。我和周兄前一日尚在攻讀圣賢之書，次日即被一位自稱尋靈使的老道指稱為‘有根骨’之人，要我等與他同去尋那成仙的機(jī)緣。想來，就是楚兄所說這般吧？”

　　說完，他和周至用對看了一眼。

　　“正是如此！”楚慎正在興頭上，面上浮現(xiàn)遐想的神情，“若是能在九重山頂?shù)玫秸骒`眷顧，有此大機(jī)緣加身，在我紫寰界，便是成就靈尊亦非難事啊！”

　　蕭望原、蕭妍芷和楚環(huán)面上亦是若有所思。

　　胡三倒是哈哈一笑，“我爹爹也是這般說。要我說，做人也好，成仙也罷，自是要快活自在最重要。”

　　一番話說得楚慎啞然失笑，“是為兄著相了！還是胡三兄弟灑脫！佩服，佩服！”

　　張塵聽到這里，哪里還不知道此前自己誤會了“紫清靈域”、“種靈大會”的含義。

　　聽楚慎說得這么神奇，他這心頭也是一片火熱，心想，這一趟倒真是來對了。

　　又想起何長青也說過根骨之事，想起那紫橋和靈門的怪異，恐怕也是要有根骨才能通過。

　　真是誤打誤撞，僥幸過關(guān)。若自己不是那有“根骨”之人，此刻想必已經(jīng)葬身于斷崖之下，成為蛇蟲口中餐了吧？

　　想到這兒，張塵不禁脊背發(fā)涼，心頭一陣惡寒，飯菜就有點(diǎn)難以下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