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感受了幾百雙匯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水月漣拉著白川真紀和清水寺誠向來看演出的觀眾鞠躬致謝。起身的時候，他注意到吧臺旁的幾個身影已經(jīng)消失。
靠在后臺的冰涼的墻壁上，水月漣去包里取出干毛巾將匯集在下顎處的汗水擦去。又費力抬起疲憊的手臂擰開礦泉水的瓶蓋。
前方舞臺兩側(cè)的音箱卻沒有體諒他辛苦的意思，喧囂的聲音又試圖激起已經(jīng)平復(fù)的心臟又一次劇烈跳動。
后臺的門又被推開，真田走進來說了什么，聽覺神經(jīng)已經(jīng)被填滿的水月漣只能看到他的口型變化，不過看懂了真田讓他出去的手勢。
跟著真田來到樓上，地下的音樂聲被半米厚的水泥地面削弱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水月漣終于有了開口的機會。
“所以有什么事？”
“放心，絕對是好事”。
水月漣在心里不以為然，經(jīng)過上次玩具工廠的事后，真田口中的好事在他看來可以和抽簽時的大兇畫上等號。
又走了幾步，真田突然想起什么：“說起來，前兩天我在網(wǎng)上看到了你的粉絲俱樂部，里面的留言和內(nèi)容，嘖嘖”。
“所以？”
“你這人，算了”，說話間來到一扇門前，真田敲了敲門，轉(zhuǎn)頭說到：“進去吧”。
看了他一秒，水月漣轉(zhuǎn)動把手走了進去。會客室中的兩個人從沙發(fā)上起身，禮儀性地微微躬身，為首的那人遞上名片的同時開口說到：“初次見面，我是索尼音樂的竹中功平”。
水月漣也連忙回禮，不過在彎腰前已經(jīng)分辨出了名片上的專務(wù)字樣，以及后面索尼音樂唱片的標志。
港區(qū)赤坂一丁目“松川”店的包廂中，水月漣幾人坐在餐桌一側(cè)，看著對面的竹中功平和他旁邊留著口字形胡須的中年男性。
“再次介紹下，我是竹中功平，目前任索尼音樂唱片的專務(wù)。這位是本公司的音樂總監(jiān)，小林和之”。
又是一陣起身行禮后，目光又匯集到水月漣身上。
“我是水月漣”，沒有想出什么值得稱道的頭銜，只能繼續(xù)說到，“目前是學(xué)生”。
坐在他右側(cè)的白川真紀嫌棄般地轉(zhuǎn)開了臉。
介紹完后，布置典雅的包廂又陷入了沉默，墻上圖畫中侍女的眼神也變得尷尬。
“哈哈，那先上菜吧”，多年社會人的竹中處理這種場合簡直信手拈來。
相比于嚴肅的會議室，餐桌上的氣氛還是更適合談?wù)摳鞣N事情，起碼在東亞范圍內(nèi)如此，特別是在喝下幾杯梅酒之后。
“說起來，心形線的各位在livehouse演出已經(jīng)有半年時間了吧？”
來了，水月漣打起精神，克制住臉上的表情輕輕點頭。
“去年我來找佐久間桑談事情，然后就碰上你們第一次在liquidroom的演出，之后你們的演出基本都看過”。
水月漣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最近幾次來的時候我就帶上了小林桑，他的音樂水平比我高多了”。
旁邊的小林和之順勢接過話題，“水月桑的歌都是自己寫的嗎”，他的聲音有一種長期吸煙后的粗糙感。
“當然”，水月漣點頭肯定，雖然寫歌時靈感的來由依然捉摸不定，但那些出現(xiàn)在腦海中的旋律至少是經(jīng)過他之手出現(xiàn)在紙上的。
“今天看了幾位的演出，別的不說，至少演唱時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不比我們公司簽的幾個三線樂隊差了。更何況你們的歌不錯，真的相當不錯”。
突如其來的稱贊讓水月漣有些惶恐，不過他很快明白過來小林話里的意思。
“我可以認為是貴公司打算簽下我們嗎？”
有簽人權(quán)力的竹中功平接過了他的話：“本來最近沒這個打算的，不過聽說了你們和玩具工廠的事情，小林他擔心你們可能不再走這條路了。所以拜托佐久間桑安排了今天的演出，怎么說，作為一場測試吧”。
水月漣示意了解，不過既然他們已經(jīng)坐在這里，測試的結(jié)果不言而喻。
“其實現(xiàn)在的時機并不好，水月桑你應(yīng)該關(guān)注過去年的單曲年榜吧”。
水月漣明白了竹中的意思。2010年的單曲銷量前十被AKB占據(jù)四席，被嵐占據(jù)六席，再往后就是諸如KAT-TUN，關(guān)八等一系列杰尼斯男團。而所謂的“主流”音樂界，只能靠著排在19位的福山雅治保留一點殘存的顏面。對于索尼音樂而言，銷量最好的生物股長也只憑借著一首ありがとう排在第33位。
“所以說”，竹中用手指虛指了下天花板，“總公司董事會決定要聯(lián)合秋元康建立女子偶像團體，現(xiàn)在所有的資源都要優(yōu)先提供給那邊”。
“簽下你們固然沒什么問題，可是沒有配套的資源，你們的歌曲的銷量只怕也不會太好。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只評歌曲質(zhì)量說話的年代了”。
沒有想到那天在廣告頁上看到的乃木坂會以這樣一種的方式成為自己出道路上的障礙，水月漣心中不由產(chǎn)生起一種奇妙的感覺。
不過對于竹中功平的話，水月漣卻是不以為然。如果只看單曲銷量的話，“主流”音樂界似乎就是哀嚎一片。但在配信榜上卻是另一幅景象，索尼旗下的西野加奈不就評一己之力，在將一眾偶像團體甩在身后的同時，在銷量前五的榜單上拿下三席嗎？
至于相同的音樂數(shù)據(jù)，是在光盤里更“珍貴”，還是在網(wǎng)絡(luò)音樂庫里更“本質(zhì)”，那就是另一個足夠人們討論到宇宙末日時的問題了。
“所以說你們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簽約后不久就發(fā)售單曲，然后銷量聽天由命?；蛘呦群灱s，我會安排你們在全國演出積累人氣，然后等到有可用的資源時再單曲出道”，竹中功平將選項交到了他們手中。
水月漣和白川清水寺他們面面相覷，包廂內(nèi)只剩下幾乎微不可聞的空調(diào)聲。
“其實還有一個選項”，竹中笑了兩聲，從外套的口袋中摸出香煙和打火機又放下，繼續(xù)說到：“那就是證明你們有現(xiàn)在就投入資源的價值”。
“今天的演出還不夠嗎”，白川真紀的表情如她的外表一樣冷艷。
“對我和小林自然是夠了”，竹中臉上的笑容并沒有變化，“但是對于上面的一些人，他們更希望看到一些具體的東西”。
“那需要我們做什么”，還是水月漣問到。
“下個月在臺場的Zepp有一場演出，主題是夏日，那場演出的收入會全部以演出者的名義捐給地震中受災(zāi)的幾個縣，所以結(jié)束后會有觀眾最喜歡的演出者統(tǒng)計”。
水月漣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要是你們能拿到比較好的成績，我自然就能那它換來相應(yīng)的資源，你們合同中的條件也會更好一些。不過要是成績太差的話，我也就失去了和你們簽約的理由，畢竟很多事也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能問一下有哪些演出者嗎？”
“目前定下來的最主要是生物股長和Mr Children”。
“那完了”，水月漣不由苦笑起來，“單說Mr Children，如果他們唱Hanabi(花火)的話，我們無論如何也贏不了吧”。
“所以就要看你們的選擇了”。
竹中的話已經(jīng)直白到近似于誠懇，但是讓水月漣一下子做出決定也顯得過于困難。
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竹中功平拿起了桌上的香煙，“抱歉，煙癮犯了”。
旁邊的小林和之也接著說到：“給我也來一根”。兩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包廂。
“水月，要不還是先簽下來，等到明年再...”，短暫的沉默后，白川真紀一臉猶豫地看向水月漣。
清水寺誠只是安靜。
“家里不會允許你們放下學(xué)業(yè)四處跑的”，水月漣看向表情復(fù)雜的白川和清水寺，“何況，我們還沒有去過Zepp吧”。
清水寺誠沒有說什么，只是用力拍了拍水月漣的肩膀。白川真紀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無奈，然后又輕輕笑起來，“其實我也想上Zepp看看”。
“而且還能和圣惠醬同臺”，清水寺誠瞬間變得興奮，招來了白川真紀鄙視的目光。
離開的時候，竹中功平和小林和之聽到他們的決定并沒有流漏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看了眼桌上已經(jīng)空掉的梅酒杯，突然問到：“水月桑成年了嗎？”
水月漣搖搖頭，“馬上，下周五就滿二十歲了”。
竹中功成有些懊惱地拍了拍額頭，然后對水月漣說到：“注意不要被周刊雜志發(fā)現(xiàn)”。
幾公里外的另一邊，橋本奈奈未走出了烤肉店的后門，轉(zhuǎn)身向著山下雅子鞠躬，“今天也麻煩您了”。
山下笑著擺擺手，將一個信封遞給她，“這是這一周的薪水，橋本桑工作一直很努力呢”。
“沒有的事”，雖然在否認，但橋本奈奈未覺得自己除了努力也沒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正想再道謝后離開，就又聽到山下雅子將她喊住。
“橋本桑，你知道下周五是水月的生日嗎？”
橋本奈奈未一怔，然后輕輕搖頭，小巷里的昏黃燈光使她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山下雅子注視著眼前有些瘦弱的女孩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說了一句，“加油吧”。
“...謝謝”，對著一直關(guān)照她的山下雅子，橋本奈奈未的這次鞠躬格外認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