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更闌恭敬地俯了俯身子，呈上手中的脂膏說：“這是兜率宮特地為仙子調(diào)制的面膏，每日一敷，可令肌膚勝雪，吹彈可破?！?p> 鳶珀卻對這些脂膏毫無興趣，緊緊盯著更闌，焦灼道：“我見過你。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讓我見到成珞?！?p> 更闌將目光移到鳶珀臉上，又側(cè)目看了看四周，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多余的人。嗯?？磥眸S珀也不是個傻子，知道密謀私會這樣的事情，勢必不能讓旁人聽去，遣走了小廝。
更闌謹(jǐn)慎道：“仙子要見成珞？可仙子不日就要競選伶神，若有何閃失，小奴可都擔(dān)待不起?！?p> 鳶珀低下頭，帶著真切的痛苦：“你放心，我不會連累你的。我……我只是想……再見他一面，告訴他我并非貪慕虛榮，實在是逼不得已，好好的……與他作個別。”
更闌一向覺得，情之一字，貴在于專，但男女之事終究都要講個機(jī)緣。
世間癡男怨女何其多，總有些不能盡的情分，這種時候，慧達(dá)坦蕩之人往往會做得決絕，叫人死心，然后各自去過各自的安生日子，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可眼前的這位姑娘，卻說還要告訴舊情人自己情非得已，如若她真這樣做，顯然是要向舊情人留情?；蚴?，為了讓他，帶著自己私奔。
幸則這正也是更闌所希望的。
但她不能這么快答應(yīng)她，行事太快，容易露出馬腳。
于是她緩過神來，看了看她那楚楚可憐的臉龐，又伏低了身子，邊將脂膏放下邊無奈道：“仙子抬舉，小奴只區(qū)區(qū)一個仙婢，只會添柴燒火罷了?！?p> 鳶珀柔聲道：“即便是仙婢，那也是三十三重天兜率宮的人，將來大有騰達(dá)的前路，現(xiàn)在你就幫幫我，我定會念著你的恩的。”
更闌自嘲道：“小奴資質(zhì)愚鈍，在兜率宮當(dāng)差，從來只求規(guī)規(guī)矩矩，不行差踏錯地做個侍藥，委實不知有什么法子能幫到仙子?！?p> 鳶珀哀哀急道，似有所指：“你在老君手底下當(dāng)差，難道不知三天后就是季灶日？”
更闌恍然：“哦，對了，季灶日快到了，他們神樹族的是該把爐柴送過來了?！?p> 鳶珀本露出了期待的眼神，覺得她必然明白自己的言下之意，誰知更闌道：“多謝仙子提醒，小奴差點忘了清點柴庫，如今兜率宮僅我一人當(dāng)差，實耽誤不得，便先告退了?！?p> “哦，這些脂膏仙子若用得稱心，可早早吩咐下來，小奴替您備著，若能助您在伶神之選中脫穎而出，也是好事一樁。”
更闌說完便匆匆退了出來，鳶珀似欲伸出手拉住她，卻很快不見了她的蹤影。
更闌這番話，看似什么都沒說，卻什么說了。既提點了鳶珀兜率宮無人，又戳了鳶珀由來已久的心病。
送柴火這樣的事，每每都是神樹族的成珞送來，說出去雖不算什么要緊的差事，但這也是他們這些修為尚淺，無親無靠之人唯一能與天庭打交道，掙得漫漫前程的正差。
更闌的確見過成珞，只僅限于工作之交。成珞也稱得上是一表人才，秉性忠直，雖名不見經(jīng)傳，卻很是上進(jìn)。辦事也總奉命唯謹(jǐn)，從不馬虎。
這四界萬楚宮她從未來過，雖只匆匆一眼，她卻已記下萬楚宮的全貌，便照著來時的小路回去。哪吒曾訝于她的記憶力，她也似乎生下來就記憶力很好，可能天賦異稟。
她記憶中，該是過了這片芙蕖，之后的路便會開始明朗了。這芙蕖養(yǎng)得實在太好，生生地長出了橋欄，擋住了橋路。于是她正低頭扒拉荷葉，不想抬頭竟撞上兩個天庭守衛(wèi)。
她就這樣和那兩個歹徒打了個照面。他二人眼神怪異，看得她很不舒服。
自從楊暕改立天條，男女之事不再遮掩，有些膽子頗大的天庭守衛(wèi)，徹底不再壓抑，常常輕薄一些仙娥，仙娥們被占便宜是竟也成了見怪不怪的事。
楊暕他們新立天條時并未考慮到這點，畢竟從前的天庭如死水般平靜，誰能想到如今這樣的局面。玉帝許是與楊戩暗地里較勁，也有意不管此事。
她在天庭的時日終究尚短，天上的老差常愛刁難些新人，仙娥們受打壓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即便更闌大多時候都在極為清凈的兜率宮中侍藥，但偶爾去去九重天凌霄寶殿奉送仙丹，也免不了要受些欺負(fù)。她司空見慣，也并不著眼于此?？裳矍坝錾系倪@檔子事，任誰都是要反抗的。
她瞬間警惕性地攥住了雙刺。那是哪吒給她的，本也是說天庭不大太平，用來防身，如今真就派上了用場。
她也總以為，好歹哪吒也算個人物，自己跟哪吒學(xué)打架也學(xué)了這么久，總不至于兩個宵小之徒都打不過。
但她不想自找麻煩，便低下了頭，想摸渾過去。這兩人發(fā)覺她想走，突然就似餓狼般向她猛撲過來，將她往幽暗處拽，更闌心下緊張，知道自己不能被拖走，便利落出手使出雙刺，扎向其中一人的眼睛，誰知被他一把擒住，反手一扣，雙刺落在了地上。
他們合力抓住了更闌，捂住她的口鼻，開始撕扯著她的衣褲。
“美人，別掙扎了，咱們馬上就會很快活的，我們保證會讓你很舒服。”
他們在她耳邊說著淫辭浪語，她胃里犯著惡心，依不忘抵抗，左擊右搏，幾乎把哪吒教給她的全部仙法招數(shù)都使了一遍，竟仍打不過他們。
事到如今，她驚慌中看到一旁的芙蕖淤池，她想，或許拼命跳進(jìn)池里，還有一線希望。
只要跳進(jìn)淤池里，她就可以裝死過去，興許還能驚動看管此芙蕖池的仙官。
就在她拼命掙扎時，那兩人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松了神，更闌立馬抓了時機(jī)，沒有多想，“噗通”一聲就猛頭栽進(jìn)池里。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滾！”更闌栽進(jìn)淤池后，只聽一聲怒問，兩個守衛(wèi)便已落荒而逃。
她泡在水里，全身濕透，黑泥粘在她的衣服上又臟又臭，才定住了神，卻叫那人飛身過來，一把提了溜上岸。
“你怎么連聲救命都不知道喊？”那人冷冷問道，看著渾身都還在滴水的她。
她投去目光，是個男子。
雖然更闌后來不得不承認(rèn)，他生得那樣不俗。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尤其那雙眼睛極為動人。但當(dāng)時的情形下，她除了害怕，委實對眼前的男子，沒有欣賞的興致。
她警惕地盯著他。
他看眼前這個女子雖狼狽不堪，大驚之下，倒流露出幾分烈性子。
“日后再來萬楚宮送脂粉，盡量不要一個人?！彼娝@般防備自己，最后便也只是淡淡交待一句，轉(zhuǎn)身走開。
更闌也不曾聽進(jìn)他的話，因她心中慢慢回味過來，漸漸升起怒氣。這么多年，她總以為哪吒好心教自己一些仙術(shù)，沒成想最后卻連守衛(wèi)都打不過?，F(xiàn)在看來，她所學(xué)到的，也只是皮毛罷了。
她這樣微薄的法力，還何談一籌將來之事。
于是她撐起身子爬起來，拉了拉衣衫，鐵著個臉便走了，連聲謝都不曾道。
一陣強(qiáng)風(fēng)刮過，讓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回轉(zhuǎn)頭掃眼四周，人已是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