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地處西城，說白了，就是‘二環(huán)’以內(nèi)。
往來多是豪門貴胄。‘笑喊’秦鹿鹿?fàn)數(shù)氖歉舯谕跎袝依锏氖?，有錢無權(quán)，經(jīng)常去秦鹿的酒樓吃飯。
馬車上的就不一樣，是大仆寺丞。主管官府的畜牧業(yè)，正兒八經(jīng)的正六品官。
秦鹿不認(rèn)識大仆寺丞。但是知道對方喊他一聲鹿哥兒，是礙于他的善名。這是客套呢。
他也不會真的拿大，拱手謝過幾次，目送大仆寺丞的馬車離開了…
“金釧兒姐，你剛才想說些什么？”秦鹿問。
“沒，這個，沒了。我還要回去伺候夫人！”
金釧兒慌忙躲開。
她本來想‘提點(diǎn)’秦鹿兩句，就是警醒，教育秦鹿要做個知恩圖報的人。不要眛了寶二爺?shù)姆旨t銀子。
現(xiàn)在不敢了。
“這才過了多少時日？”
“啊！這才過了多少時日！”
“以前需要夫人點(diǎn)頭，還要仗著寶二爺?shù)膶櫜拍茏錾洗蠊苁碌穆垢鐑壕瓦@般的厲害了？”
金釧兒慌亂莫名。
因?yàn)槁牭酵跎袝氖雍扒芈埂範(fàn)敗?；再看到大仆寺丞都要讓秦鹿同乘一車。她就忍不住的想?p> 若鹿哥兒真的是不記恩的腌臜貨色，這般的發(fā)展下去，府里可還有人能制得住他？
她和秦鹿的關(guān)系不錯。但是總歸，還是王夫人和寶二爺?shù)哪沁叢攀撬猩砝娴母舅凇?p> …
“這是怕我眛了寶哥兒的分紅？嘁！把我秦鹿當(dāng)成什么人了？”
秦鹿看一眼金釧兒臀大挺翹的背影，啐一句，沒怎么在乎。
他沒想過黑寶哥兒的。
就好像上輩子，常聽說多少年的兄弟、朋友，因?yàn)楹匣镒錾夥槦o情，在他看來全是莎碧。
金錢有價，花光了可以再賺。
但是朋友沒了，想找一個知心知意會雪中送炭的，絕對要看老天爺?shù)哪樍恕?p> 更遑論某些不地道的人，根本不配擁有可以知心的朋友！
秦鹿一甩袍袖，穿的是寶哥兒花八兩銀給他買的衣裳。他記得寶哥兒那次出門帶了十兩銀，聽?wèi)?、逛廟會大手大腳的花了二兩，剩下的就是這身衣裳。
于是笑笑，想著回府時給寶哥兒揀幾個好故事聽。
然后整理因未束冠掛在眉角的垂髫，朝著真佰味酒樓的方向走去。
“鹿哥兒…鹿?fàn)敚俊?p> 突然有人喊他。
第一聲是鹿哥兒，聲音爽朗，音量很大；第二聲就怯了，弱弱的喊了聲‘鹿?fàn)敗?p> 秦鹿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是府上的護(hù)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金開山。
金開山行走之間宛如山貓，肩膀?qū)掗?，頗顯英雄氣概。臉上的表情卻有了怯意，面對他有些英雄氣短。
“金統(tǒng)領(lǐng)何故如此？”
秦鹿問了一句，笑道：“你喊我鹿哥兒就好?！?p> 金開山咧咧嘴，露出半口早些年杖刑太疼咬碎的牙。
要是早些年，他沒有牽掛，別說喊秦鹿‘鹿哥兒’了，喊鹿小子都行。
現(xiàn)在看到王尚書的公子和秦鹿湊趣，堂堂正六品大仆寺丞喊秦鹿同乘一車，心頭就怕，拱拱手，還是稱了一聲‘爺’。
又問道：“今個月底，鹿?fàn)斂墒且昧算y錢回來？”
秦鹿點(diǎn)頭，金開山就臉上一喜，瞪眼道：
“那我便親自護(hù)送鹿?fàn)斈桑 ?p> …
…
金開山此人，一雙金爪有切金斷玉之能，又有開山裂石之威。
早年鏖戰(zhàn)沙場時使用馬槊更是厲害。
他的袖子很長，金屬利爪攏在袖口，行走間虎虎生威。
但是隨著秦鹿笑意彥彥的往前走，他的步伐就越來越慢，落在了秦鹿后面。
腰桿也越來越彎，像個奴才似的緩步跟隨。
“剛才和鹿?fàn)敶蛘泻舻耐跽乒?，以前是八條街面上的大混混，如今洗白，手里還養(yǎng)著七八個綠林高手呢！”
“分糖葫蘆給鹿?fàn)敵缘男『e看穿著破爛，卻是鐵市里一等一好漢家里的孩子。三年前南方的阿史那部族被回鶻滅族，阿史那第一好漢阿史那星羅流落盛京鐵市，竟然也對鹿?fàn)斍嗖A有加？”
“前面走過的是推官陳海，盛京一等一的酷吏強(qiáng)官。瞧模樣怕是去破家滅門的，竟是對鹿?fàn)旤c(diǎn)頭微笑？他比劃的那個手勢，難道是想約了鹿?fàn)敽染?？?p> 金開山觀察秦鹿，在心里不斷猜測。
越看越驚訝，甚至害怕。能夠精準(zhǔn)點(diǎn)殺蚊蟲的利爪都顫抖了。
“鹿?fàn)?，我不會讓您?xí)武！”金開山突然道。
秦鹿就笑：“盛京城內(nèi)習(xí)武之人眾多，你不教我，我難道不能找別人去學(xué)？我問過了，附近就有七家武館。我?guī)讉€朋友的手下，嗯，也很是有些厲害的好漢?！?p> 秦鹿最近沒有習(xí)武，不是束手無策，而是想找更好的師傅。
金開山其實(shí)太高看他自己了。連皇帝都不能阻止一個人習(xí)武，他算老幾？
金開山搖頭道：“我只是阻著您習(xí)武，不阻著您變厲害?；蛘哒f，我寧愿您越來越厲害了，最后把我弄死都行。但是在這之前您需要用到我的兄弟。我金開山想要拼命，盛京城沒幾個人拿得下我！”
秦鹿突然停下。
“鹿?fàn)?？”金開山打了個哆嗦，將利爪縮緊。
他的意思很簡單：就是秦鹿找誰學(xué)武，他就找到誰的家里踢館。
這是逼秦鹿重用他的幾個兄弟呢，害怕秦鹿惱火，給他來個魚死網(wǎng)破。
可這時秦鹿翻個白眼，指著真佰味的大門道：“到了，門外守著?！?p> 金開山大松一口氣，抱著兩個利爪跑門口蹲著了。
…
…
真佰味的生意極好。
一個月冒頭大約三十三四天的樣子，賺了一大筐銅錢，還有小半箱散碎銀子。搬錢都累。
秦鹿本想請幾個鏢師，有金開山在就用不著了。喊金開山幫著搬到附近的錢莊，換了六百七十三兩銀票、銀錁子和銀元寶。然后逛街。
他買了不少東西。
回到榮國府的大門時突然停下，去了最近的當(dāng)鋪。
“呦！鹿?fàn)敚∧伤阌浀脕磉@一趟！”
大丫鬟寶珠正在院子門口，看見秦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說話陰陽怪氣。
然后她被瑞珠罵了。
“鹿?fàn)敚堖@邊來?！比鹬橐芈沟胶苫ǔ剡?。
有假山奇石嶙峋，擋住了他們的身影。
昨夜的一場暴雨過后，梨香院滿是撲鼻的濃香。荷花、梔子花等各色花卉爭芳斗艷。空氣清新，天氣也不是很熱，濃郁的花香帶著涼爽。
瑞珠給秦鹿遞了一盞茶，問道：“鹿?fàn)斀駛€來，可是真佰味酒樓的那邊賺了些許？”
秦鹿點(diǎn)頭，“賺了一些?！?p> 聽見沒有虧欠，瑞珠就帶了笑，摸出一個折疊嚴(yán)實(shí)的手帕。
打開后，里面是一些散碎銀子。
秦鹿打眼看過，差不多有四兩多些。
瑞珠又拿出一張當(dāng)票，低聲道：“奴婢知道鹿?fàn)斝量?。雖說真佰味酒樓的生意不錯，那也是做善事引來的福報，扣除賒粥的花費(fèi)也賺不了多少。但奶奶的鍛金釵是從主子娘家?guī)淼?，是嫁妝。奴婢求鹿?fàn)斈贸鲆恍?，連著奴的這些，將鍛金釵給贖回來吧？”
秦鹿上下打量瑞珠。
他知道寧國府比榮國府差多了，大丫鬟的月錢不是一兩，而是六百文。
瑞珠要打賞下面，迎合上面，外加貼補(bǔ)家里。眼前的幾兩碎銀夾著銅錢，差不多是瑞珠的全部家當(dāng)了。
當(dāng)下一笑，在瑞珠的手帕上撒下了半把銀錁子。
然后取出一根亮金色的發(fā)釵，跟著放在瑞珠捧著的盛銀帕子上。
“這……鹿?fàn)?？?dāng)票還在奴的手里，您怎能將鍛金釵給贖了回來？”
瑞珠嚇了一跳，滿腦袋迷糊。
她不常出門，不知道秦鹿現(xiàn)在的名聲。當(dāng)鋪老板相信秦鹿，沒有當(dāng)票也讓秦鹿拿走了鍛金釵。甚至收了十五兩銀，只賺利二兩。
秦鹿也不解釋，擺擺手，走向秦可卿的房間。
他直奔臥室，不去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