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蘇伯召趕去晚晴天時，戌時已經(jīng)過了大半。晚晴天里正一派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老鴇遠遠看著蘇伯召來，忙搖著扇子笑眼彎彎迎上去，“蘇大人又來找少掌柜啦？”
蘇伯召點點頭，摸出一錠銀子給她。
“蘇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風(fēng)度翩翩，英俊瀟灑?！崩哮d接了銀子，臉上笑成一朵花，忙向里面招呼，“豆蔻呢？豆蔻去哪兒啦？快點將人找來！”
小廝忙去尋人，不多時回來稟報道，“少掌柜申時便出去了，當(dāng)下還未回來呢?！?p> 未待蘇伯召答言，此時又有小廝過來，拱手讓了讓道，“閣下可是蘇大人？我家姑娘請?zhí)K大人至楓林居一敘。”
……
楓林居中，有蘭正在撫琴。
蘇伯召打簾而入，眼神動了動，自尋了個地方坐下，也不多言語，安靜聽琴。
一曲終了。
蘇伯召微笑鼓掌，“有蘭姑娘琴藝實在精湛，即便聽后亦覺得余韻悠長，令人回味無窮?！?p> “蘇大人言重了。”有蘭淺笑?！按笕丝墒莵韺の夷敲妹玫?？”
“正是，不知有蘭姑娘可知她去了何處？”
“下午的時候，將軍府柳大人曾來過一次，不知與蔻兒說了些什么，柳大人一離開，她便急急出門去了。具體去了何處，有蘭亦是不知?！庇刑m答道。
蘇伯召一臉若有所思，不再回話，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許沉默。
“我聽蔻兒說，大人失了記憶，不知可有此事？”有蘭率先出言打破沉默。
蘇伯召沉吟半晌，點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p> “大人倒是清閑自在，說忘便忘，只是苦了蔻兒。”有蘭嘆道，“她這一遭可真真應(yīng)了那詞里說的，何似當(dāng)初情未熟，免教添得愁千斛。”
有蘭手腕用力，蔥白如玉的手指緩緩撥動了兩聲琴弦，琴音錚錚，一時擾亂人心緒。聽著沒有頭緒的琴聲，有蘭又忽然覺得一陣煩躁，將雙手扣在琴上，頓時琴音盡消。
“大人以后莫要再來了。蔻兒與大人的緣分，此生也就到此了?！庇刑m的聲音平靜無波，不像是在規(guī)勸，更像是在告知一件事的結(jié)果。
“恕在下不懂姑娘話中深意，還請姑娘解惑?！碧K伯召微微皺起眉。
“我們……就要離開了?！庇刑m緩緩道，似乎很疲倦的樣子，“其余的，恕有蘭不便再透露更多。今日有蘭乏了，大人還請回吧?！?p> 蘇伯召聽過這番話后有些失神。豆蔻……要離開了？可他還沒有，還沒有想起與她的過往啊……
“大人若真想找她，不若去皇宮門口碰碰運氣吧……另外，有蘭還想祝囑咐大人一句，蔻兒她……尚不知要離開之事?！庇刑m看著桌上古琴，聲輕如呢喃。
“多謝。”蘇伯召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告退。
望著蘇伯召離去的背影，有蘭輕輕嘆了口氣。不多時屏風(fēng)后走出來一人，原是柳如春。
“你做的很好?！绷绱嘿澷p的看著有蘭。
有蘭垂下眼，“你確定蔻兒就能改變主上心意么？”
“哼，柳文信那只老狐貍，但凡事情涉及到豆蔻便沒多少理智可剩，定會自己先亂了分寸。再說……依照豆蔻那性子，一旦知道了，就絕不會輕易離開。所以只要蘇伯召今晚將此事告知她，明日，無論如何你們也走不了了。”柳如春成竹在胸。
“倘若主上責(zé)問起來……又該如何是好……”有蘭憂心不已。
“你放心吧，蘇伯召的門路，一向多的很。縱使追究起來，柳文信也斷然不會疑心是你泄的密?！绷绱盒Φ?。
“你答應(yīng)過我，絕不會傷及蔻兒性命。”有蘭看著柳如春。
“那是自然，我是她姨母，怎么舍得傷害她呢。況且我將她留在京城，也是因為舍不得她不是？這孩子小小年紀便身世坎坷，還沒有嘗過親人的溫暖呢，我怎么忍心她就這么去了北狄……”柳如春說著，神色間有些動容。
有蘭看著她神色哀哀的模樣，不為所動，反而蹙眉問道，“聽蔻兒今日說，他們回來的路上曾遭遇兩伙人馬襲擊，有一方是沖著她去的，這件事你可知曉？”
“你懷疑我？”柳如春冷冷道，“我怎么可能會做這種事？”
“那為什么當(dāng)你知道她身世以后，蔻兒就立刻遭到追殺，還險些喪命？”有蘭始終信不過面前這個女人。
柳如春看著有蘭，忽然改變了態(tài)度，溫和說道，“我答應(yīng)你，此事我會查清楚，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彼f著，走上前，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插到了有蘭頭上，又退后幾步細細端詳了一番，滿意點點頭。
“這美人啊，就要好的首飾來配。都說人靠衣裝，你啊，雖說容貌生得極好，可也是時候好好打扮一番了。不然日后嫁到蘇府去，你拿什么和他那群爭奇斗艷的妾室們比？”柳如春說著，走到柜子旁邊拿了鏡子來，端在有蘭眼前。
有蘭看著鏡中的自己，低下頭去，有些不忍，“可是蔻兒那里……”
“有蘭。不是我說你。為什么不多為自己想想呢？蔻兒她已經(jīng)有這么多人疼愛了，少了蘇伯召又算什么？沒幾天也就忘了。雖說你是個做姐姐的，可是若連心中所愛都要讓出去，那豈不是太可憐了，連我看了都于心不忍呢?！绷绱赫佌伾普T。
有蘭暗暗攥緊了拳頭，深呼出一口氣，問道，“你打算什么時候讓我告訴她？”
“明日過后，我自有安排?！绷绱簩㈢R子塞到有蘭手中，輕笑道，“莫要再皺眉了，眉頭皺多了啊，老得快。你放心吧，此事過后，我自會送他們平安離開。別忘了，我可是她姨母啊。倒是你，是時候為自己置辦嫁妝了。”
柳如春說罷，轉(zhuǎn)身離開了晚晴天。
有蘭端起手里鏡子，靜靜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蔻兒，既然他已經(jīng)忘記你，你也決定放棄他，那這一回，便讓給我可好？
只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