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切不可胡說?!?p> 聽聞姜承梟說“一縷孤魂”,李闕連忙道:“世子只要多多修養(yǎng),身子自然會越來越好?!?p> 姜承梟問道:“李醫(yī)官,如今我這身體已經(jīng)痊愈,可需要忌口?”
李闕摸著長須,笑著道:“世子多慮了,世子的病本就不是什么惡病,不過是出生是底子不好,元?dú)獠蛔?,這才導(dǎo)致世子一直身體脆弱。如今世子及冠,身體越發(fā)健壯,再多多修養(yǎng),多多鍛煉,無憂矣?!?p> 聞言,姜承梟松了口氣,他還以為這副身體患上了什么惡疾,原來只是這樣。李闕,應(yīng)該屬于已知文明中醫(yī)療水平最高的那一層,他說沒事就應(yīng)該沒事。
如果他也沒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中的疾病,那他也就沒得救了。
這時候,忽然聽見外面?zhèn)鱽砺曧?,緊接著聽見一道尖細(xì)的聲音:“讓我見阿郎,讓我見阿郎,你們都要害我兒,你們都是兇手。”
聲音由遠(yuǎn)及近,隨后便看見一位婦人闖入偏廳,她披頭散發(fā),玉簪也胡亂插在頭上。進(jìn)入偏廳,她也不看清誰是誰,趴在地上抱住姜承梟小腿,哭嚎:“阿郎,你可要救救三郎啊,他可是最孝順的孩子,妾身就這么一個兒子,他死了,妾身也不想活了?!?p> 姜承梟十分無語,你這什么眼神,他這么年輕都能認(rèn)錯,莫不是下次上墳還會趴在別人家老祖墳哭泣?
李闕臉色頓時黑如鍋底,起身一腳踹開婦人,指著她怒斥:“蠢婦,安敢在世子面前無禮,左右,給我將她拖下去!”
家仆上前拽著她的胳膊,架起婦人正要往外拖,不想這婦人有些力氣,撒潑打滾掙脫家仆,爬到李闕身前,抱著李闕大腿哭嚎。
哭嚎的內(nèi)容,姜承梟聽了個大致,李府最小的兒子貌似在太醫(yī)署當(dāng)官犯了錯,被刑部下了牢獄,過幾天要被發(fā)配邊疆充軍。
充軍可不是讓你去從軍打仗,而是免費(fèi)的民夫?;旧线吔滠娋褪亲屇闳バ揲L城,修建防御工事,打仗的時候你也得跟著上,無任何待遇,死了也就死了,連個收尸的都沒有。
偏廳內(nèi),婦人抱著李闕大腿死也不撒手,不??藓?。
李闕面色尷尬至極,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yáng),當(dāng)著貴客的面鬧這么一出,換成誰也會心有不滿。
他當(dāng)即命家仆連拉帶拽將婦人拖出去。
旋即,他重新坐回榻上,嘆了口氣,向姜承梟賠禮:“世子,讓你見笑了?!?p> 姜承梟笑笑,擺擺手告訴他自己沒放在心上,遂問道:“李醫(yī)官,承梟多嘴問一句,令郎出了何事?”
李闕嘆息一聲,緩緩說道:“我那幺兒,本在太醫(yī)署為官,負(fù)責(zé)出宮藥材買賣,今年初忽然被內(nèi)衛(wèi)查出貪污了藥材,被大理寺收監(jiān)?!?p> “李醫(yī)官為官多年,就不曾找過昔日同僚?”
李闕嘆道:“唉,世子有所不知,人走茶涼,如今老夫告老在家多年,老夫昔日同僚已無幾人在位,難吶?!?p> 這話倒不假,李闕已有八十多歲,與他當(dāng)年同朝為官的怕是退的退,死的死。
“如今李醫(yī)官準(zhǔn)備如何打算?”
李闕搖搖頭,喪氣道:“不瞞世子,老夫如今也沒有辦法,只能想辦法上下打點,以便給幺兒謀個充軍的好去處?!?p> 姜承梟點點頭,隨后又寬慰了李闕幾句,然后便告辭離開。
牛車送了琴簫二位娘子回府,他只能騎馬回去。
行至四下無人的巷子,姜承梟拉住韁繩,手中馬鞭突然揮出,“啪”的一聲抽在神舉臉頰上,頓時一群家奴全部跪在地上。
馬兒打著響鼻,姜承梟居高臨下,俯視著跪在地上的神舉。
“知道為什么打你嗎?”姜承梟語氣冰冷,不帶有一絲情感。
神舉跪伏,臉頰觸地,聽見世子的話,方才大聲回答:“屬下護(hù)衛(wèi)不力,請世子責(zé)罰?!?p> 姜承梟冷哼一聲,“幸虧你還不蠢,本世子帶你出來不是讓你做個看客,連一個弱婦都攔不住,要你何用!”
神舉砰砰砰磕頭,“屬下該死!”
他磕了好一會兒,姜承梟才讓他起來,冷漠的注視著他,“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你就滾回遼東去?!?p> 神舉臉上還有馬鞭抽的印子,羞愧道:“沒有下次,若有萬一,神舉以死贖罪?!?p> 調(diào)轉(zhuǎn)馬頭,雙腿微微用力,馬兒邁開蹄子走起來。神舉連忙跟上,牽著馬兒,身后一眾家奴自覺護(hù)衛(wèi)左右。
離開宣仁坊,他又調(diào)轉(zhuǎn)回了清樂坊,只不過他沒有回去玉華樓,而是去了另一處地方。
一家賣相不錯的雜貨鋪前,姜承梟翻身下馬,抬腳走了進(jìn)去。
進(jìn)去之后,便看見不少顧客在里面購買東西。店伙計見姜承梟錦衣華服,身后跟著一眾家奴,頓時恭敬走到他身邊,詢問姜承梟想要買什么。
“各種糕點,蜜餞,果脯各來一份?!?p> “得嘞,您稍等,這就給您弄去。”店伙計一聽就眉開眼笑,頓時招呼其他伙計麻溜的去了。
“神舉,你出去找找此處可有胡商的珠寶鋪子?!苯袟n吩咐道。
“是?!?p> 神舉轉(zhuǎn)身離開。
店內(nèi)管事的聽來了個大顧客,連忙請他去了雅間坐著,小心陪侍。
“郎君,小店還有一些新奇的糕點,可要嘗嘗看?”管事掐媚道。
姜承梟輕微蹙眉,端起茶水輕輕搖晃。家奴見狀,斥道:“閉嘴,哪來這么多廢話,一邊候著?!?p> 管事的唯唯諾諾站在一旁。
不多時,神舉回來,告訴他已經(jīng)找到胡商鋪子。
“留下一個人,其他人跟我走?!?p> 胡商鋪子。
姜承梟進(jìn)門便看見一名長相不同漢人的老板。此人面相有些黝黑,顎骨翹起,像是中亞人。
店內(nèi)的東西都頗為新奇,很有異族的風(fēng)采。
“這位客官,您想要點什么?”胡商臉上帶著誠意滿滿的笑容,他一瞧便知姜承梟非富即貴。
胡商老板請他坐在榻上,他自己則恭敬的立在一旁,不敢與他同榻而坐。
這里可是大晉,尊卑有別。
姜承梟讓家奴拿出宇文化及送給他的夜明珠,讓老板給他估價。
宇文化及說值萬金,那只是宇文化及一面說辭,他還要自己確認(rèn)才行,雖然他不缺錢,但是也不想自己被宇文化及欺騙。
家奴捧著盒子,另一名家奴打開盒子讓胡商觀看。
胡商一見夜明珠頓時定住身子,認(rèn)認(rèn)真真端詳,過了好一會兒,才稟告道:“客官,在下愿出三千金買下?!?p> 姜承梟嗤笑,宇文化及可是說了價值萬金,他給神舉個眼色。神舉會意,走上去一巴掌打在胡商臉上,頓時打得他暈頭轉(zhuǎn)向跌倒在地。
“你這蠻夷好大膽子,在我家世子面前膽敢有所欺瞞!”
胡商跪倒在地,連忙求饒,“客官饒命,客官饒命。您若不信,大可以去其他胡商鋪子詢問,在下絕不敢欺瞞客官。”
姜承梟手指輕輕敲擊著桌案,“你們沆瀣一氣,以為本世子蠢么?!?p> 胡商還想說些什么,姜承梟卻擺擺手打斷,注視著他,說道:“我今日來此只是讓你估價,并不是賣珠子?!?p> 胡商無語,您早說啊,讓他白白被打了一巴掌。
“那您究竟有何貴干?”胡商不敢得罪他。剛剛那家奴稱呼他“世子”,他也是在長安經(jīng)商十多年的胡人,自然明白這“世子”的身份。
“我問你話,你要如實回答,否則我讓你們胡商滾出長安城。”
“是是是?!焙踢B忙點頭,他對這話絲毫不懷疑,大晉對他們這些胡人非常歧視,設(shè)置了諸多的限制。
就是一個平頭百姓他也不敢隨便得罪,更別說面前這人身份之尊貴。
“你叫什么?來自哪里?”姜承梟一開口詢問就是著名的“哲學(xué)三問”其中的前兩個問題。
所謂哲學(xué)三問是個笑談,即“你是誰”“你來自哪里”“你要去什么地方”。
胡商回答道:“我漢名叫胡閣寶,來自西域莎車國?!?p> 胡閣寶?胡人閣中有寶貝?
姜承梟輕輕一笑,“本世子對西域風(fēng)土人情,天文地物甚為感興趣,你下次若能給本世子帶回來些新奇的玩意兒,好處少不了你的?!?p> 胡商眼睛一亮,若是能搭上一個大晉貴族,那么他以后在晉經(jīng)商豈不是安全許多。
此前他也想過找達(dá)官貴人“孝敬”,只是晉人恥于和商人勾連,他拜佛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