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印象

　　這邊祝妼安才穿戴好，便又有堯親王府的一個嬤嬤過來了，站在房門外催促：“郡主，奴才奉王妃之命前來。請郡主前去宴廳，再遲些王爺該回來了?！?p>　　朱厭和酸與站在外間收撿，把那嬤嬤的聲音聽的清楚。朱厭是個火爆脾氣，當(dāng)即翻了個白眼：“人長得這樣老，膽子倒是不小。”

　　酸與抿著唇嗤嗤的笑：“朱厭，人老和膽子有什么關(guān)系？”

　　其實那奴才也只是話語間催促了一番，并沒有什么不敬。但是對于酸與朱厭她們來說，這府上真是誰都看不順眼。于是隨便撒氣而已。

　　祝妼安從里間出來，兩人連忙閉嘴。

　　其實奴仆里大多都不滿京城詔令，他們本就是半個江湖中人，自在慣了。但是到了京城，便束手束腳。

　　可即便如此，倒也不會因此誤事，否則也不會被挑選入京。只是嘴上說說，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祝妼安由著那個嬤嬤領(lǐng)著去了宴廳里，雖然是家宴，但是丫鬟們站了一大群，氣勢浩大。

　　祝妼安到的時候，在門口遇見七歲的祝孮啟。祝孮啟脖子上戴著一銀項圈，腳下踩著一金絲線銹的小靴，領(lǐng)著一大票的丫鬟小廝，很是神氣。

　　還沒等九尾和陵魚見禮，祝孮啟就指著祝妼安的臉笑得直喘氣：

　　“哈哈哈哈，你這是什么？頭上的簪子不會把你的脖子壓塌嗎？還有這珍珠？這珍珠是這么銹衣服上的嗎？像是個粘著霜果的糕點。”

　　祝孮啟，幼時生了大病幾乎夭折，是個從閻王爺手上搶回來的孩子。所以格外受寵，養(yǎng)成了個頑劣又不講理的性子。

　　是啊，祝妼安這樣子。該讓祝孮啟好好的去和學(xué)堂里的玩伴們說，然后再讓京中各家，好好看看夢山郡主到底是什么樣子。

　　祝妼安覺得很滿意。

　　九尾當(dāng)即就換上了羞憤的樣子，氣呼呼的見了禮，連忙拉著祝妼安往里走。

　　陵魚哪怕天生長著一張笑臉，此時嘴角也耷拉下來，本來都下意識的抬手要教訓(xùn)人了。手才抬到腰間，才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原本設(shè)計好的劇情。但是主子這么多年殺伐果斷，如今回親爹府上還要這樣，實在是讓人不爽。

　　祝孮啟只是“開胃菜”，堯親王府不是還有個滿心懷揣著不入流的小心眼的祝嫮寧嗎？再趁著堯親王和堯親王妃還沒來的時候在祝嫮寧面前走一圈，這事兒就成了。

　　明天的京城“頭條”就是：珠光寶氣、不堪入眼的夢山郡主了。

　　果然，祝妼安坐席中又收到了祝嫮寧的“仔細(xì)打量”，以及堯親王世子?？浊诤投鹤幼Ｈ嬲娴摹安蝗讨币暋?。

　　祝妼安端著面無表情的臉，安靜的坐著。又被滿屋子的丫鬟認(rèn)作是局促了。

　　人啊，第一映像果然重要。

　　于是這身著裝，又成功的讓后來的堯親王妃“瞠目結(jié)舌”，以及讓堯親王“大跌眼鏡”。

　　堯親王妃坐立不安。她是使了計策讓這嫡長女遠(yuǎn)離京城，但是長歪成這樣也還是讓她面上不好看。這暴發(fā)戶的樣子要是掰不回來，不活生生讓堯親王府蒙羞嗎？

　　祝妼安冷言看著堯親王妃突如其來的憤憤之色，覺得有點好笑。是你容不下這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長女，現(xiàn)在這嫡長女長成了你期待的樣子，你又不開心這嫡長女辱了堯親王府的臉面，這世上的事哪會個個都如你意。

　　至于堯親王，還是看著祝妼安一副古怪的表情：不可能啊，那夢山……

　　至于到底想些什么，倒是面上功夫比那堯親王妃好多了，半點都看不出來。

　　無聲的鬧劇結(jié)束了，家宴正式開始。

　　祝妼安已經(jīng)十六了，回家就是為了議親一事。所以日理萬機堯親王，也只能在這吃飯的時候有時候問問了。

　　“夢山，你在封地可有心儀的男子？”堯親王出口就是個驚雷，炸得堯親王妃腦子嗡嗡。

　　這種私相授受的事講這么直白，你到底是想聽到什么答案?。窟@么對自家嫡親女兒，難不成你也和我一樣不待見她？

　　祝妼安聞言挑了挑眉，也有些驚訝堯親王的直白，但是這種問題，再怎么問也就一個答案：“沒有?！?p>　　堯親王點了點頭：“也是，濟濟英才盡皆在京城。”當(dāng)然這話倒是說得有些滿了。

　　堯親王自己也覺得這話說得有點不對，實在有些尷尬，于是不待丫鬟布菜，順手就搶了自家小兒子碗里一肉丸子。

　　祝孮啟瞥了瞥嘴就要哭，堯親王還特意湊過去嘴里嚼著肉丸子朝祝孮啟呼香氣，然后成功把祝孮啟鬧得嚎啕大哭。

　　祝妼安覺得自己要瞎了……

　　等丫鬟們好不容易把祝孮啟哄好，堯親王才正兒八經(jīng)的開口訓(xùn)斥：“孮啟以后見了大姐姐要好好行禮，今日你出言不遜，回去好好把課業(yè)多抄一遍?！?p>　　竟然是為祝妼安小小的出了口氣。

　　可是……

　　祝妼安微微皺了皺眉，她還等著這小霸王“干壞事”呢。

　　對此，堯親王妃才是反應(yīng)最大的那個。王爺就當(dāng)著邊上候著的這么多丫鬟的面訓(xùn)斥小兒子，這不就等于是踩著她的臉給祝妼安立威嗎？

　　于是強撐著笑起來：“王爺，孮啟還年幼，許多規(guī)矩都還未學(xué)?！币馑季褪悄觊L的祝妼安不該和小孩子計較，王爺你也別小題大做。

　　堯親王四兩撥千斤：“這不是在教么?！?p>　　“……”堯親王妃被堵得憋了口氣，味同嚼蠟的吃了幾口，才想起來正事，“夢山回京議親之事……”

　　“此事不必你插手?！眻蛴H王直接打斷堯親王妃。哪怕這個繼母不會從中作梗，堯親王也不會把祝妼安的婚事交給她來做主。

　　話說完也不管堯親王妃一臉鐵青，對著祝妼安鄭重道：“夢山，待會兒與我去書房?！?p>　　祝妼安點了點頭。

　　對于祝妼安來說，婚事是最無所謂。雖然與京城權(quán)貴聯(lián)姻其實對夢境無甚用處，但是夢境需要繼承人。

　　堯親王妃有點發(fā)愣，各府各家的兒女親事，都是當(dāng)家主母決定，王爺現(xiàn)在親自過問夢山的親事，這是在警告她這個做主母的嗎？！

　　這樣想著，堯親王妃就不由得驚呼出聲：“王爺……”

　　堯親王應(yīng)聲回頭，眸子里盛滿了威嚴(yán)，讓堯親王妃剩下的話默默咽了回去。

　　祝妼安安靜的看著，短短的半柱香的時間，這個家里的每個人的性情，就好像已經(jīng)輕而易舉的像是書頁一樣被翻開。

　　堯親王威嚴(yán)中不失幽默，放的下身段也端得起身段，不愧是當(dāng)今圣上的左膀右臂。

　　堯親王妃是個矛盾的人，有時候有些事顯得格外聰明。又有時候?qū)嵲谑遣粔蚩?。是個順風(fēng)順?biāo)L大的高門貴女，有些聰明，但到底沒有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少了些氣量和多了些算計。

　　那個嬌養(yǎng)長大的祝嫮寧，和她母親倒是很像，甚至比她母親還要差一點。

　　世子祝孔勤安靜的吃飯，完完全全是貴公子的模樣。對于席間的話題，半點不摻和，卻一直安靜的聽著。不愧是堯親王親自教養(yǎng)的引以為重的長子。

　　次子祝孺真，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實在看不出什么來。

　　最小的……不說也罷……

　　于是這樣的接風(fēng)宴，就這樣平靜的結(jié)束了。

　　祝妼安跟著堯親王來到書房，看著堯親王令人搬出一小箱畫卷：“夢山，這是京城中各家勛貴子弟，你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p>　　祝妼安實在不感興趣，于是也懶得翻動：“但憑父親做主?！?p>　　堯親王見祝妼安是真的不感興趣，于是把畫卷收了起來?？蛇€是多問一句：“那便在府中為你舉辦一場接風(fēng)宴，請京中適齡子弟前來如何？”

　　說完頓了片刻，又加上一句：“畢竟婚事總是一輩子的大事?！?p>　　祝妼安知道無論如何也得折騰一番，于是答應(yīng)下來。

　　堯親王見祝妼安答應(yīng)，也有些高興。一高興便挑眉多嘴一句：“屆時接風(fēng)宴上，便不要穿得如此慎重了?！?p>　　祝妼安見堯親王一臉調(diào)侃之色，也明白過來自己這些小動作怕是沒有瞞過自己這位精明的父親。

　　于是勾了勾嘴角，應(yīng)下了。

　　回了自己的院落，朱厭和酸與安靜的進來，九尾和陵魚默默退下。

　　略坐了坐，關(guān)嬤嬤才進來：“已經(jīng)交代下去了，郡主吩咐陵魚去尋京城里的教習(xí)老師，準(zhǔn)備偷偷學(xué)習(xí)妝黛自己，到時候陵魚會漏風(fēng)聲給了王妃的人?！?p>　　先是交代了府中的事，然后就是大暑讓人帶來的夢境中的事了：“惶惶之都自紅季之后已經(jīng)沉寂多時。今日才有探子的消息傳來，似乎是主事更替，近期惶惶之都的主事似乎也在京城?！?p>　　“谷雨（春季六位主事之一）查探到似乎有勢力暗中清理我們在京城中的眼線?！?p>　　祝妼安皺起眉頭：“都是在京城出的事？”

　　關(guān)嬤嬤點了點頭，知道自家小姐要問什么：“知曉您行蹤的除了帶來的人，就只有二十四位主事?！?p>　　意思就是身邊都是死忠之人，不可能背叛。

　　“這么巧合啊?！弊尠采焓殖断骂^上的金簪，酸與自然走到她身后替她散開繁重的發(fā)髻。

　　京中的一切安排都是春季六位主事坐鎮(zhèn)，她完全沒有過問過。雖然每一代夢山之主都對主事們很是倚重，但是被背叛過的祝妼安，心里總會忍不住的質(zhì)疑。

　　“今夜，我要去京中主壇走一趟，吩咐鳴蛇和應(yīng)龍守好院子。嬤嬤替我坐鎮(zhèn)，不能有半點疏漏?！弊尠参兆《叴孤涞聂W發(fā)，無意識的用食指打著旋兒，“蠱雕和蠪侄（lóng zhì）跟著我。”

　　蠱雕、鳴蛇、應(yīng)龍、蠪侄是祝妼安自己建立的暗衛(wèi)中的四位首領(lǐng)。

　　夜探這種事，也是久沒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