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饕餮和小二拎著東西,走進(jìn)了廚房。
白氣騰騰的狹小廚房里,胡家嫂子包著頭巾,一個人忙的腳不沾地。
只見她一手掌著鏟子注意著鍋中的辣椒和豬雜碎,眼睛不時瞥著另一鍋沉浮的雞翅尖。
黑乎乎的灶頭上擺滿了一碟碟用槐樹葉子包裹起來的黑圓圓的東西,看上去倒像是炸丸子。
剩余的空間里面被一個備有些白菜和土豆的桶和旁邊綁著一只活雞占滿,硬是讓浮生堂兩人不知道在哪里下腳。
小二惦著腳迎上去道:“胡家嫂子,咱們浮生堂來送糕點了。您看,是放在哪兒?”
胡家嫂子張口便道:“放灶臺上就成?!?p> 說完,這才看到自己灶臺上已經(jīng)放滿了小碟子,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道:“那啥,你看我忙的,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們幫忙把糕點端出去?”
說完,她擦擦手,從兜里抓了兩個橘子出來笑道:“來來來吃個橘子。我這兒實在是錯不開手?!?p> 小二和饕餮都有些哭笑不得,浮生堂這次的生意便是胡家嫂子介紹過去的,也是看著她的面子,將近兩百個糕點,掌柜的不過收了三錢銀子,著實是成本價。
主人家慢待不說,現(xiàn)在竟然開口讓他們來幫忙,并且只拿了兩個橘子,也不說半分賞錢的事兒,便是放在東街普通人家上,也是有些寒酸了。
還是小二心思軟,伸手接了橘子,掰開一個塞進(jìn)饕餮的手里.
自己則是墊腳拿了幾個盤子下來,又麻利地解開袋子,將白花花的饅頭和糕點取出來,按照比例放好。
饕餮斜靠在廚房門處,丟了一瓣橘子到嘴里,悠哉悠哉地問道:“怎的就胡家嫂子你一個人在忙呢?”
胡家嫂子的訕笑在白霧之中是分外的清晰:“我家嫂子不是坐月子,我便過來幫忙了?!?p> 饕餮又看了她一眼,只是笑著,又扔了一瓣橘子進(jìn)嘴里,卻沒有接著問下去。
這郭家女人坐月子,不是還有兩個男人嗎?
偏偏主人家不做飯,反倒是讓嫁出去的媳婦兒回來伺候,看來這郭家,日子不富裕,譜子卻擺的十分的大。
“胡家嫂子,那我就直接把糕點先端出去了?”小二手臂各端三盤糕點,站在門口問道。
胡家嫂子抬起頭,目光繞過饕餮對著小二道:“嗯?誒,對端出去讓先生們先吃著?!?p> 饕餮聽了又笑著問道:“先生們?看來胡家老爺們交友文雅得很呢?!?p> 胡家嫂子不甚讓人注意地嘆了口氣,帶著一絲厭煩道:“都是些阿耶和阿兄念書時結(jié)交的朋友,阿耶說今兒個趁著喜事,將大家請過來聚在一起清談,共襄盛事?!?p> 說道最后四個字,胡家嫂子的嘴角有些詭異的翹起。
饕餮只當(dāng)做沒看見,而是笑呵呵地贊道:“我不知道原來胡家老爺也是喜歡清談。”
胡家嫂子重重地翻炒著鍋里的豬肚和豬腸道:“當(dāng)家的才不喜歡什么清談。要不是我硬將秦家兩口子拽過來,當(dāng)家的怕是不會跟我過來的?!?p> 說到這里,胡家嫂子自覺說的有些多了,緊緊抿住嘴唇,低頭專心地煎炒。
饕餮更是悠然自得地慢悠悠地吃他的橘子,也不說幫忙,卻也不繼續(xù)追問。
直到聽到小二又回來,胡家嫂子這才抬頭對著二人笑道:“謝謝你們了,趕明兒我去店里多照顧照顧你們的生意。我這里還忙,就不送了?!?p> “行,那我們先走了?!币宦犨@話,饒是小二也聽出胡家嫂子在委婉地趕人了,拉了拉饕餮的袖子,便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剛一出來,便碰見從后廂房走出的姚姚和宋陽舒一行人。
宋陽舒在場壩中站定對著秦家嫂子道:“秦家嫂子,夏天樹蔭雖涼,可蛇蟲也多。家中倒是可以熏熏艾草?!?p> 說完又從自己腰間解下來一個金色紅文的符包,給還在秦家媳婦懷中的姚姚系上道:“這是我請人配置的雄黃符,里面倒是有雄黃、朱耒、柏子,桃仁和艾葉,隨身佩戴著也可以避蚊蟲?!?p> 姚姚低頭摸了摸符包,對這精致的小玩意兒倒是十分的喜歡。
秦家媳婦兒更是感激:“掌柜的,等阿同忙完手里的這活,我讓他來你們店里,看看有什么活兒可以幫忙的不?!?p> 宋陽舒點點頭,又笑著道:“咱們店里出了好些涼茶,嫂子不妨也帶著姚姚來喝喝看?!?p> 兩人正你來我往地說笑中,只聽姚姚脆生生地聲音忽然插進(jìn)來道:“宋叔叔,你可以也給阿中一個嗎?”
胡中便是胡家小胖子的名字。
胡中正眼巴巴地看著這么姚姚的新玩意兒,聽言也是喜滋滋地看著宋陽舒。
宋陽舒則是輕輕一愣,秦家媳婦見狀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又對著宋陽舒道:“小女兒不懂事,您別見怪?!?p> 看著姚姚有點茫然,又有點委屈的樣子,宋陽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溫柔地展顏一笑,擺擺手,先是對著秦家媳婦而道:“不礙事。”
這有才向著胡中道:“我身上倒是只有一個,不過等會兒我讓伙計給你送一個過來,可好?”
小胖子聽言,眉開眼笑地點點頭,肉肉的小臉將眼睛都擠得看不見了。
浮生堂一行人走出郭家,或多或少都舒了一口氣。
回到浮生堂,宋陽舒便去了自己的房間,小二和饕餮則是回到了后院乘涼。
只見小二放開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吸氣道:“你們是沒去那前廳里,我的天,那一股子味道。”說完,便打了一個寒顫。
饕餮笑瞇瞇地問道:“那還是你太勤快了。怎的,我聽說不就是一群書生在清談嗎?”
小二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清談不清談,我是不知道,之乎者也的,我也聽不懂??赡敲葱〉囊粋€廳,就一條板凳,一張桌子,密密麻麻擠了這么些全身都罩著的大男人,臉貼臉,肉挨肉。我看秦家老爺和胡家老爺被擠在角落里,臉色白的和紙漿一樣?!?p> 饕餮想到那怪味兒,也是搖搖頭,可忽然想到什么,張口問道:“誒不對,這郭家媳婦兒的娘家人怎的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