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薇薇臉色有些發(fā)白。
她是一朵被家人養(yǎng)在溫室的嬌花,哪見過這等惡意的指控?衣袖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她告訴自己要冷靜。
石大林擋在魚薇薇的面前:“魚姑娘家中的是她的表哥,至于我,是魚姑娘雇了我的牛車才到的這,你們別胡說!”
“吆,南村只有你一輛牛車啊,單雇你的怎么不雇別人的?”
“就是!家中藏了人就說是表哥,哪來的表哥?魚家就沒有姨舅一類的親戚,怎么就冒出個表哥來?”
“估計是順著河飄來的表哥吧。”
一圈人哄堂大笑。
石大林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木訥的臉上隱隱帶著著急,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擋著魚薇薇,壓低了聲音,“魚姑娘,別理他們,我們走?!?p> 一直沉默的韓木匠說:“行了,一群大老爺們這是干什么?留點(diǎn)口德吧。”
韓木匠雖說是呂家招贅的女婿,但好歹也是長輩,手藝又好,在村里有些威信,幾個幫嘴的互看一眼,都閉上了嘴。
經(jīng)過這么一遭,呂月西倒是有了底氣,居高臨下的看著魚薇薇,“我和你沒什么可說的,你趕緊走吧?!?p> 魚薇薇說:“我和你的事情已經(jīng)了了,的確沒什么可說,但你拿我的那些銀錢,又打算什么時候還給我?”
呂月西看她的表情像看傻子:“魚薇薇,你沒病吧?我拿過你的錢?”
魚薇薇說:“當(dāng)初你和我定親,過文定,你家抬了聘禮來,我父親也給你家還了禮,后來……后來那些聘禮我陸續(xù)還給了你家,你爹娘收的時候眉開眼笑的,你現(xiàn)在要裝作不知道?還有……這三年來我拿給你家那些東西,難道不是我的錢?”
“你胡說什么?!”
見大家都朝他看過去,呂月西冷冷說:“過文定抬去你家的東西,什么時候還回來過?我們家這幾年單子那么多,會差你那點(diǎn)錢?”
呂月西家這幾年經(jīng)呂紅霞操持,每年賺入不少銀子,就算魚家原本不錯,還能比呂家現(xiàn)在有錢不成?呂家怎么說也不至于像魚薇薇說的那樣,退了婚還吞了她的錢。
魚薇薇切齒,衣袖下的手好癢。
她真的好想打人。
可現(xiàn)在圍著這么多人呢,如果動手再被他們找了官差來,上次的事情也就包不住了……那些送出去的銀子她心里是有數(shù)的,可又沒有清單,又沒有賬目的,等于沒證據(jù),紅口白牙哪能說得清?
對付呂月西,絕對是不能硬來。
魚薇薇又是深深的吸了口氣,把沖動硬生生的壓下,轉(zhuǎn)身跟韓木匠說:“我十天后來取?!?p> 韓木匠點(diǎn)了點(diǎn)頭。
魚薇薇往外面走,經(jīng)過呂月西的時候停下腳步。
呂月西被她那目光看的心里發(fā)毛,畢竟是挨過揍的人,還是有些怕她的。
魚薇薇說:“這事兒沒完。”
原來幫嘴的那些人一聽她居然還這么囂張,頓時又要開火了。
“你們都是男的,有老婆有娘有妹妹吧?但愿你們的老婆、娘、妹妹,不會因?yàn)榕c別的男人說上兩句話,或者一路同行,就被吐口水說不清白。”魚薇薇看著他們,慢悠悠的說:“但愿旁人的心不會像你們這樣臟?!?p> ……
回去的一路,魚薇薇都抱著膝蓋坐在車上,一言不發(fā),低垂著眼簾不知道在想什么。
石大林想安慰安慰,奈何嘴笨不會說話,沉默了一路。
到了家門口下車,魚薇薇給了石大林一百個銅板。
石大林忙說不要。
魚薇薇也沒堅持,道了一聲謝,進(jìn)了自己的屋子插上了門。
她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想著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想著她,對她好的人……
魚薇薇忽然眼眶濕潤。
穿來這么久,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懷念父母家人,懷念爺爺奶奶,懷念現(xiàn)代的生活。
不久前,她有多高興自己得了這具健康的身體,現(xiàn)在她就有多難過。
一具健康的身體,代價真的太大了。
……
另外一間房里,江華半睜開眼。
也不知道輪椅的事情怎么樣了……他都悶了一個月了,真是快要發(fā)瘋了。
他看了面前不遠(yuǎn)處的粗瓷碗一眼。
平素都是吃完了她就收去洗,但今天早上因?yàn)橹背鲩T,魚薇薇把荷包蛋端來就走了,是以吃過的碗放到了現(xiàn)在,她那么愛干凈……應(yīng)該馬上就會來把碗收走了吧?
或許,等她來收碗的時候,可以問問她。
然而江華從她回來一直等到日落,魚薇薇不但沒來收碗,連屋子都沒出一下。
碗還是孤零零的放在那,江華的肚子也餓了。
江華思忖,難不成她又忙著搞那些花繩子去了?不是說端午過了就不用編那么多了嗎?
外面?zhèn)鱽砬瞄T聲:“魚姑娘——”
是石大林的聲音。
連喊了好幾聲,魚薇薇卻沒有回應(yīng),接著就是開門的聲音,石大林自己進(jìn)來了。
江華皺眉。
這魚薇薇怎么回事?睡著了不成?
“魚姑娘!”石大林還在喊,聲音里帶著焦急。
下一刻,魚薇薇那邊房門就開了,“石大哥。”
“你怎么不應(yīng)聲呢?我還以為——”又尋死了!
魚薇薇說:“我有點(diǎn)累,睡了會兒?!?p> 天色已經(jīng)暗了,石大林看不清魚薇薇臉上的神色,只聽著她聲音輕飄飄的,沒什么力氣。
石大林說:“那些人的話你別放心里……”話一出,覺得自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趕忙說:“我娘做了雞湯,我給你和你表哥端了些來——”
“謝謝,我吃過了,他還沒吃,你幫我拿給他成嗎?”
“好、好?!?p> 魚薇薇又回了屋。
石大林在院子里站了會兒,嘆了口氣,進(jìn)了江華的房間,把雞湯放下,就要走。
江華遲疑的問:“今天……出什么事了?”
石大林問:“魚姑娘沒告訴你嗎?”
江華搖頭。
石大林思忖了一下,還是說道:“我們今天去北村,碰上呂月西那波人了。今天那些人說的話很難聽,她心里肯定是不好受,她原來就為這件事情尋過死……”石大林說著,看了江華一眼。
江華微怔:“我知道了?!?p> 石大林走后,江華一直悉心的聽著魚薇薇那邊的動靜,她翻來覆去,像是睡不著,一直到了夜半,漸漸沒了聲音。
江華用金絲纏過屋內(nèi)的扁擔(dān),費(fèi)力的撐著自己,往魚薇薇那間房走去。
他這個人雖然冷血無情,但魚薇薇好歹也是救了他,而且,魚薇薇的事情成了這樣,他多少是要負(fù)點(diǎn)責(zé)任的,誰叫他誰家不好進(jìn),非要進(jìn)了魚薇薇的家?
要是魚薇薇再尋了死,他那二十年不曾虧過的良心也會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