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看錯了???
跟大多數(shù)人一樣,第一反應覺得自己見鬼了之后,下一個反應源于男人本能,還是會選擇再看一眼,來確定自己是看錯了。
據(jù)說這是從心里反應上區(qū)別于男女的基本常識。
林寬眨了眨眼睛,又朝著眼前帶著墻的玻璃里仔細看了看,黑色的身影更清晰了,是一套筆挺的黑色西裝!
可是順著藏藍色條紋領帶往上面看去,怎么看不清臉!?
“林桑,您好。”
靠,黑影說話了!
“希望沒有讓您受驚,我知道您是東京第144界瘟神?!甭曇舯虮蛴卸Y。
不管你說什么,這么突然出現(xiàn)在別人背后,就是要來唬人的,穿的西裝革履,你的上司難道沒教過你?。?p> “你是誰?”
“我是您的下屬死神。專門負責收尸?!?p> 原來你的上司是我!?林寬已經(jīng)在心里敲響了一排感嘆號。
林寬聽得云里霧里,正要開口再問,只見黑西服一轉(zhuǎn)身,已經(jīng)沒了人影。
“當當,當——”這年頭,高中生的屋子里還要這種百年坐鐘,女朋友來了,還不得編一套櫻桃小丸子爺爺?shù)墓适隆?p> 聽著坐鐘報時,久違的年少!渾身的肌肉,強健的體魄,林寬已經(jīng)開始憧憬著下一個進屋的女孩兒了。
“當當,當——”還在擺擺,這是幾點了。
老坐鐘連個數(shù)字都沒有,鐘盤上只有兩個黑洞,猛一看跟倆眼珠子似的,好像也在回視。
仔細看看才明白是10點和下午2點的兩個刻標。兩個刻標之間,11點了吧。
看看剛才還映著自稱“死神”的兩塊玻璃,自己剛剛是怎么打開這窗戶的來著。
林寬推了推玻璃,沒反應了。
總覺得剛才的景象太不真實,林寬又伸手碰了碰雕木窗框。
果然玻璃外面的墻又靈敏的打開了!
還好,不再是手術室了,林寬繃緊了的弦松了松,“想什么呢?!蔽⑽@了口氣。
窗外像剛剛停了雨,月朗星稀,原來東京夏夜并不是全城讓人覺得氣焰囂張的燈火輝煌。
把玻璃輕輕推了推,兩塊玻璃板重疊了,雨后夾著泥土帶著水汽的空氣里有初夏特有的濕氣,是一種梅子熟了的誘惑。
“呱呱”幾聲遠處傳來的蛙叫讓林寬禁不住把頭探出了窗外。
樓下根本不是什么水田,只有光禿禿四條電車鐵軌。
這破樓什么環(huán)境,窗外就是電車?!
怪不得窗外得裝上一面墻,林寬正自圓其說。
“嗚嗚”怎么半夜會有電車鳴笛的聲音!
東京的電車會叫的嗎?都說東京三不叫,狗不叫,娃不哭,車不鳴??磥碇{傳不可盡信。
林寬眼睛一眨不眨,不好,軌道上有人!
“你,快跑!電車來了!”盡管林寬喊得聲嘶力竭,人影依舊絲毫未動。
隨著電車與鐵軌的接觸聲逐漸擴大;
咔嚓,咔嚓!
車輪的轉(zhuǎn)動聲逐漸清晰;
哐珰,哐珰!
此時,萬念俱灰,鐵軌與車輪間碾軋異物時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咯噔,咯噔!
……
電車停下了,艸,怎么是自己站在了電車前面!
林寬一緊張又揉搓了下左手的拇指,剛好碰到了那枚扳指。
黑夜星空下隱約可見眼前是個血肉模糊的人影。
可在月光石扳指發(fā)出的幽幽綠光中,眼前的人,面目煥然清晰了,沒了身上的血跡斑斑。
“小兄弟,你是黃泉路上來迎我的厲鬼嗎?”
我林寬特么是神,怎么轉(zhuǎn)眼間就成鬼了。
“你能看見我?”對上這么個問題,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鬧心一晚上了,林寬想了想,認真的反問了句。
“一般人看不見你是吧?那就對了,我來上路了?!睂γ娴娜擞皬娜莸牡故歉窆怼?p> 等等,別瞎理解,什么叫一般人看不見我,我絕對是現(xiàn)實生活里的普通人,只不過剛剛接手了個棘手的瘟神一職而已。
還沒想好要說點兒什么,扳指已經(jīng)開始越來越緊了。
這也太尷尬了,都沒個培訓,上來就是用疼痛來激發(fā)業(yè)績,簡直黑暗職業(yè)。
沉默解決不了問題,總得說點兒什么。
“那個,你叫什么,想好了要死了?有什么遺愿?”十指連心,拇指為首,疼得林寬恨不得一口氣說完。
“我叫大野剛力。已經(jīng)這樣了,有什么想的。遺愿,希望妻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有個好歸宿?!?p> 靠,你也太狠了,這要是實現(xiàn)了你的愿望,我這兒上來就領了個別人的老婆,連孩子都備好了!不行,這得具體問問。
按住左手虎口,咬了咬牙,“已經(jīng)怎么樣了?孩子還沒出世呢。你給我說明白,有什么大不了的非得臥軌?說不明白,不能放你走?!?p> “這世道,怎么人不順了,黃泉路上還得被厲鬼攔一道。不讓人活,還不讓人死嘛?!?p> 林寬不管對方怎么唉聲嘆氣,愣是咬牙忍著越縮越緊的扳指,把這大野剛力的事給聽完了。
原來這大野剛力是高中畢業(yè)后,從鄉(xiāng)下上京便在拉面店打起了工。
干了十年有了點積蓄,有了點手藝,再加上有了老婆,便想趁著年輕有體力開個自己的店。
半年前,左湊右拼的湊足了1個億。誰知道店剛開起來,就趕上了東京百年不遇的瘟疫。拉面店連關了三個月之后,如今又被迫裝修改造。
想想也沒什么,不就一個億嘛,對外幣換算,林寬可是熟悉。
尤其還是日幣,一個億也根本沒多少嘛。
“你這快三十的人了,至不至于就為了一個億要死要活的,房子壓上不就解決了嗎?真就這么想不開?!?p> “你特么真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厲鬼,壓上房子?。磕堑糜邪?!別擋我路,滾開!”大野剛力本來還眼里無神,含淚凄涼的講述著自己的遭遇。
遇上這種白眼譏諷,一揮拳朝著林寬就掄了過來,反正死都死了,還有什么更可怕的。
唰一聲,林寬都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什么招數(shù),怎么就把對方伸過來的拳穩(wěn)穩(wěn)單手接住了!
林寬就不明白了,自己真誠的給他建議,對面這人怎么就是一臉灰線。
哇!
幽暗燈光下,一口黑血噴了過來。
別說,這死了的人,還真能氣活。
“你是鬼也好,神也好,攔我上路,何苦呢。”
“你也算說對了一半,你給聽好了,我不是鬼,我是神!”
第一次介紹自己瘟神的身份,不能沒了底氣,林寬想想少說個字,算是為眾生著想,便于理解吧。
臥軌的大野剛力看明白了,不把眼前這神經(jīng)中二厲鬼支走,自己這黃泉路是上不去了。
這種世道,想活不讓好好活,特么想死也不讓好好死。
以前,拉面館的常客那里聽到過,測試是否神經(jīng)綜合紊亂的問卷里,會有個選項,【覺得我是神】,正常人是不會在旁邊畫圈的。
大野當時還琢磨,怎么會有這種選項,如今可是恍然大悟!
大野干脆往軌道上盤腿一坐,那就耗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行,你神!我上了路到了那邊見一個算一個都給你封神。你聽聽我這命,差不多了就給我放行吧?!?p> 扳指越來越緊,林寬額頭開始冒汗了。
“十年了,2點睡,5點起,每天3小時睡眠,10個小時汗蒸?!?p> “那個,打斷一下,汗蒸一次最好不超過45分鐘……”
“艸,忘了你神了。我那是比喻!比喻懂嗎?煮面那個鍋旁邊站著,開店的10個小時就會一直汗流浹背。跟汗蒸似的。半個人高的寸銅鍋,里面全是熱湯,要反復提起來,這個不但又沉又燙還得有技巧,以前來店里的相撲都打賭輸給我了……”
畢竟走過一世的人,很難被這種辛酸淚打動,看見大野講的繪聲繪色,不像是在抱怨在邀功,這可是讓人納悶了。
“聽著這么辛苦,那你不干了,豈不正好?!辈荒鼙粠ё吡斯?jié)奏,得趕緊找到話題出口。
“你不懂。你是沒看見過我的客人,拿起勺子,舀一勺面湯,放進嘴里那一瞬間,不用他們說話??匆娝麄儾[上眼睛,上揚的嘴角。我就知道,我大野的面湯是世間一絕。所以這輩子,就是想有個自己的拉面店。如果有下輩子,那下輩子也是。”
周圍的畫面好像靜止的油畫,如果不是天上灰色的云偶爾在月亮前搖搖,林寬無法判斷,時間是不是也在兩個人中間停止了。
只有手上的扳指,每一刻都越來越緊,真這么下去,還沒看見金手指,就得先斷了大拇指。
“行,那簡單點兒,既然這么愛你這行,怎么就不干了呢?裝修不就解決了嘛。”
大野談夢的時候,被打斷了,飛過來一個極其厭惡的眼神,“如果還能開店,我也就拼了。如今開店規(guī)則天天新聞都演,你連電視也不看?”
別說,這屋里還真缺個電視?;仡^得弄一個。
至于看不看電視,剛剛魂穿過來,這個也不知道。
不好說什么,林寬只回了大野一個“別賣關子了”的不屑眼神。
“室內(nèi)的飯店,類型不論,必須保證客人間距2米。而我那個店,吧臺式的傳統(tǒng)面店。寬不足2米,長不足5米。擴建沒資金,想滿足規(guī)定,一次只能迎接一個客人……哎,你懂數(shù)字嗎?”
“哎,還不如三輪車擺攤賣碗面,只要通風環(huán)境,人挨著人也沒人管?!?p> 聽著大野剛力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
林寬腦子里勾勒了下拉面店的平面圖。
“大野店長,我問你啊,如果你的店沒了墻,或者沒了屋頂是不是就不算室內(nèi)了?”
“你這個神思維,怎么就聽不懂人話!的確,通風了就不算室內(nèi)了。可打通了四面墻,這就等于重建,冬冷夏熱,不擋風雨,跟擺攤就一樣了。沒意義。”
林寬一聽,有戲!好吧,不拿出點真本事,你就不知道我是神,“行,解決了。那我?guī)湍惆逊宽斀o掀了吧?!?p> “你要干什么?!”大野往前了一步,吹胡子瞪眼又要掄拳。
“把你的房頂給拿走了,那不就通風了嘛!不算室內(nèi)了,不就能營業(yè)了?這都聽不懂?”上房揭瓦淘氣孩子都能干的事兒,身為一尊神,這總不在話下吧。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霓虹國既然木頭腦子喜歡死守規(guī)定,那這可是絕對在規(guī)定范圍之內(nèi)的妙計了。
屋頂沒了,鐵定充分通風嘛。
“別廢話,你就說,沒了屋頂這能不能營業(yè)吧?”
被一連串問下來,大野一臉懵,還沒反應過來,被林寬氣勢強壓,莫名其妙的就點了點頭。
林寬自己很清楚,關鍵時候,說什么不重要,語氣重要,氣勢更重要。
同樣的話,有的人說了不好用,有的人說了那就是圣旨。
這么一想,林寬對做瘟神還挺有自信。
“行,交易開始。大野剛力,今天命還給你,不過我要掀了你店里的瓦!”
盡管并不知道該怎么做,反正今天老子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就是神!
扳指強光刺眼,大野抬手遮臉,“成交!”就這么不自覺的說出了兩個字。
……
隨著電車與鐵軌的接觸聲逐漸擴大;
咔嚓,咔嚓!
車輪的轉(zhuǎn)動聲逐漸清晰;
哐珰,哐珰!
千鈞一發(fā)之際,憑空出掌如風,劃過無際黑夜!
站在軌道上的身影被猛一推,栽倒在了鐵軌外面。
電車沒有鳴笛,只有下了跟鐵軌的摩擦聲,漸行漸遠。
林寬拉上了玻璃窗,收回自己剛剛推出去的手掌,仔細看了看。
十七歲,高二!這霓虹學校教的是什么操,竟然能隔空出拳?!
還沒琢磨明白,只聽轟隆隆窗外又一陣電閃雷鳴。
剛剛雨過夜晴,東京這梅雨季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可奇怪的是,玻璃上這次竟然沒有雨點打落,好像這外面的雷雨是部電視劇。
林寬把臉貼的離玻璃窗更近了些,剛才樓下的四條鐵軌神話一樣不見了。
樹形閃電跟放煙花一樣,直擊一幢四方小房子。
這別是人家吧……借著電光,林寬看清了小房子的入口處,有一條橫匾。
【大野拉面】幾個字在閃電中清晰的映入了眼簾。
下一個悶雷在閃電之后,好像是按下了電鈕的鏟土機手,霹靂閃電之速掀起了拉面店的屋頂!
“大吊車,真厲害,成噸的屋頂,它輕輕一抓就起來?”
林寬的腦子里莫名的哼起了上輩子的旋律。
眼前的屋頂,嗨,就真特么瞬間沒了!
這,算神改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