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寬就算閉上眼睛也忘不了從肚子里拖出來那兩只蟲子。
沒過一會兒，他又定了定神，睜開眼睛看清了地上兩只蠕動的蟲子。
真正的蛟是沒見過，可二次元圖像里的蛟不都是如龍似蛇，頭上犄角，麟光閃爍的嘛。
眼前，這兩只有人的小臂一樣粗，一樣長，卻渾身又軟又粘。
說好聽了是兩只沒了殼的蝸牛，說實在的，那就是那只放大了的蛆。
灰褐色的身子，沒麟沒甲好像也沒皮，半透著里面各種腸子肚子。
每往前爬一步，就在地上留下粘稠的褐色液體，看得林寬差點兒吐了出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握緊了拳頭，從床上一個高蹦下來，對準一只蛟蛇幼蟲的腦袋，直接就要砸下去。
身邊的黑西服原來動起來可以快如一陣黑風。等林寬把拳頭砸在地板上的時候，看見槐仁像抱著兩個蠶寶寶一樣捧起了那兩只蛆，整個臉都扭曲了。
“你想干什么?。俊?p> “噗，我也想問你這句?！鄙砩鲜遣惶鄄话W了，這會兒手癢癢。
“HIRO……”
“喊誰呢，聽不懂?！?p> “林桑，瘟神！你這一拳砸下去，它們還是幼蛟，會沒命的?！?p> “所以呢？你護著它，為了讓我多練幾拳？”
想想這死神幾乎每次都護著妖，而且現(xiàn)在還在護著一只剛剛從他肚子里怕出來的妖怪，如果現(xiàn)在有個鏡子能照著自己的臉，估計臉肯定綠了。
“林桑，你先聽我說。它們并沒有故意弄傷你，只是剛剛破了你的皮兒。你自己做的交易要把它們帶回來?！?p> 吃一線長一智，林寬請過了妖貍，背過了惡靈，這次做交易的時候，他頭腦很清醒，絕沒有提過要留著這幼妖的命。
“呵呵，槐仁你真還提醒我了。這次的交易清清楚楚，我就是要把它們帶回來打死的，不然還帶它們來做客嗎！”
“可是，它們并沒有傷人啊。沒有傷天害理，你平白無故打死了它們，蛟蛇不會善罷甘休的?！被比室琅f沒有抑揚的平淡的理論著。明明在爭論，這種語調(diào)最能把人惹得炸毛。
平時無所謂的事兒，林寬從不愿多跟這死神爭執(zhí)，可是眼下，真的來氣，這是原則。此妖不除，誓不為人！好吧，就算我是神。
“你個死神看不見，我是親眼看見它們在木曾的肚子上鉆出了上百個窟窿，把木曾弄得開膛破肚。這都不算傷人？那怎么才算！”
“其實，當時也跟你解釋過了。它們吞噬的是個死人的尸體，無非是被酒香吸引而已。喜歡死尸的不止妖魔，烏鴉也是吧。難道你一代瘟神還要打落全東京的烏鴉?！?p> 難道這槐仁真的是身不為人，便沒有三觀?。?p> 木曾那時尸身未寒，就要被迫害的死無完尸，這竟然在槐仁看來這種妖不過是歸屬于食物鏈一個角落，喜好腐尸的烏鴉！？
林寬覺得已經(jīng)無語，不想跟他爭論下去，但打死這兩只幼妖，勢在必行。
“瘟神，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是橫了心要打死它們。但，你捫心自問，你就是在替天行道嗎！你回頭想想，這一周以來，你一副道貌岸然是個人都護著，是個妖都要打的架勢，為什么？就因為這妖惡心到你了？”
話真多，這是要在教我做事？是個妖都打，獺越就不會還握著葫蘆在海上悠然，你槐仁也不會站在這里繼續(xù)指指點點。
“人間也有，人心難測，人不可貌相的說法吧。妖也是如此，丑陋不應該是罪過。我槐仁知道不能以下犯上，不能跟您爭辯。只求你去看一魔?？催^回來了，如果您還是要打死它們。我一定不攔著?！?p> “看一魔？”林寬本來不想搭理他了，聽見有個魔字，以為是聽錯了。
“對。除了瘟神您已經(jīng)對付過的靈，妖，還有魔，獸，鬼，怪?？傊?，除了人間，魑魅魍魎也是分類的。這個以后細說。時間到了，這個魔到底該不該殺，瘟神愿意隨小神去看看嗎？”
話說到這份上，倒是沒有必要拒絕。
看看無妨，只是看回來，這兩只幼蛟妖也是要死的。
這一點，在林寬的心里沒有動搖，也不會改變，因為他在擔當瘟神一職之前，先是生而為人的。如果這一點跟槐仁本質(zhì)不同，立場不同，那恐怕很難解釋清楚了。這么想著，林寬不再說話，只是點點頭，跟著槐仁往窗邊去了。
“看好它們！”扶了下窗框，槐仁對著妖貍只叮囑了一句。
“哎，瘟神大人，其實哪里有什么原則問題。死神大人他就是不想讓您白死在水妖手里嘛。嘿嘿?！毖傂覟臉返湹泥止镜囊痪洌冗M了冥空還魂洞的槐仁未必聽得見，但林寬聽得清楚，回頭剛白了妖貍一眼，扳指亮了，自己也跟著進了窗戶。
……
從木曾那兒回來，都已經(jīng)是深夜了，現(xiàn)在得11點多了吧。
夏日悶熱的夜，本來就是盂蘭盆節(jié)，回老家讓東京抽走了一半人口，這會兒更讓沒有空調(diào)的東京街頭，行人少之又少。
林寬左右看看沒見人影，但扳指亮了，必有異動。跟著行如風的槐仁，林寬也不敢停留，加快了腳步跟了上去。
前面就是公園了，見槐仁穿過小徑，往旁邊一閃，躲在了灌木從里，林寬也只好跟著躲了過去。
“一般人也看不見你，為什么要躲呢？”他悄聲問了句。
“別說話了，要來了。人看不見我，妖魔可以?！被比室驳吐暬卮?。
“誰要來了？”
“剪發(fā)魔。”之后槐仁便豎起食指放在了嘴邊。
林寬也不做聲了。
“噠，噠，噠?！焙们宕嗟母吒暋?p> 難道這魔是個女魔？不能再問了，林寬只好屏住了呼吸，對著灌木叢外面全神貫注。
“喂喂”
“麗莎也想你了。走到花園了，馬上就到了?！?p> “駿醬，告訴你個秘密。”
林寬低下頭，正猶豫這么藏著聽一個女生跟男朋友打電話是不是太不禮貌。
“我今晚可是空腿穿的絲襪啊。保證駿醬……”
“啊——”突然的刺耳尖叫讓公園里歇息的幾只烏鴉也撲騰撲騰一起張開翅膀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