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平臺快速上升著,張洋興奮極了。白墨的情緒更復(fù)雜一些,因為他被關(guān)的時間更長,也因為他更明白先生為了幫助他們,付出了什么代價。
和白墨張洋一起來到真正“戶外”的,還有十幾根沒來得及撤退的手指。升降梯平臺提升得太快閉合得太完美,白墨連手指主人們的慘叫聲都沒聽見。距離日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海面上密布著的厚重水霧是白墨預(yù)料之中的麻煩。盡管雷達一直在報警,出入口內(nèi)外的武器依舊被限制著,白墨的手環(huán)已經(jīng)開始發(fā)熱。白墨趕緊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盒子,打開盒子前,白墨讓張洋戴好護目鏡。張洋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是配合的很迅速。白墨手里的盒子打開的瞬間,從盒子里迸發(fā)出銀白色的光芒。盒子里裝滿了發(fā)著銀白色強光的金屬顆粒,把白墨和張洋兩人身邊五米內(nèi)的范圍照的通亮。白墨抓了一把金屬顆粒塞給張洋,自己掄圓了胳膊使勁兒朝頭頂一個個地拋出去。霧氣中除非老鬼有合適的熱感裝備,否則很難準確定位白墨和張洋的所在。每一秒都耽擱不起,白墨要盡量爭取時間。張洋也學(xué)著白墨的樣子,把手里的金屬顆粒逐個拋向高空。兩個人站在霧氣昭昭的海面上,向天空拋出明亮的光球,場面十分魔幻。不一會兒手里的金屬就被扔光了,老鬼的接應(yīng)還沒出現(xiàn)。白墨的肩膀有點酸脹,掉落在身邊還沒熄滅的光球被張洋撿起來,再次用力地拋了出去。
兩分鐘的時間,對白墨來說好像是一年那么久。胳膊已經(jīng)開始脫力,不像開始扔的那么高了。張洋有的是力氣,他扔出去的顆粒掉落時撞擊出入口外殼的沉悶聲音都更響一些。
“叮!”
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和落在出入口外殼上的悶響完全不同。白墨立刻警惕起來,張洋卻還在不停地扔著,馬上又是“叮?!眱陕?。白墨眼看著張洋扔出去的光球好像打在了看不見的墻壁上,被老老實實地彈了回來。白墨拉住張洋的手,眼睛盯著那無形的墻壁方向。張洋左右看了看,不知道白墨在看什么。就在他剛要開口問白墨的時候,白墨所盯著的空氣中懸空打開了一道“透明”的門。兩個半截的身子從門后探出,一個是張洋和白墨都認識的蘭瑟,另一個是張洋的師父老鬼。
“臭小子想用‘元氣彈’把我打下來嗎?趕緊!”
隱形飛機!
張洋高興壞了,一把拉起白墨就迎上前去。剛跑半步張洋就連忙撒開手,白墨的手環(huán)太燙了。現(xiàn)在還不到查看燙傷的時候,老鬼拉住白墨,蘭瑟拉住張洋,二人被快速拉進門里,雙雙跌進了機艙。艙門的閉合與飛機加速同時進行,短暫的強烈震動過后,飛機在濃霧的遮蔽下飛離了基地雷達警戒范圍。白墨趕緊用袖口墊著摘掉手環(huán),左手手腕已經(jīng)被燙出了一圈大水泡。這還不算完,白墨急匆匆地把還沒涼下來的手環(huán)收進隨身帶著的屏蔽盒里。蘭瑟朝張洋和白墨身上看了又看,忍不住說:
“洋哥!白墨哥!見到你們真好!那個……茶杯呢?”
“他不想走!”
張洋低著頭回答了蘭瑟的問題,蘭瑟不明白張洋的意思,但是看到張洋的樣子很不開心,蘭瑟暫且沒再追問。白墨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求老鬼把飛機上的操作臺調(diào)取出來。在老鬼的注視下,白墨飛快地編譯出了一套障眼法,混淆了飛機的運行軌跡。
“你真是張洋的朋友?你有他這個智商水平的朋友?不是還有個孩子嗎?在哪兒呢?”
老鬼用腳尖踢了踢張洋,問題卻是對著白墨說出來的。張洋一咕嚕爬了起來,白墨也向老鬼伸出手,借著老鬼的力道順勢站起身:
“您好,我是白墨,孩子……留在那可能更好些。我是應(yīng)該叫您‘山鬼’還是別的?我猜您的真名應(yīng)該是……,對嗎?”
說道名字的時候,白墨湊到老鬼的身邊耳語了一句。老鬼的臉微微抖了一下,又重新看了看白墨。
“叫老鬼就行。別的名字已經(jīng)不重要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沒告訴過張洋。”
“我倆逃出來的那個地方,里面裝的全是秘密。我還給您帶了件禮物,正好趁現(xiàn)在沒外人?!?p> 張洋也站了起來,白墨拿過張洋身上的背包,從里面翻出來一個小小的數(shù)據(jù)存儲器,遞給老鬼。
“里面是李霖海安插在你們內(nèi)部的臥底資料。有一些現(xiàn)在還在潛伏中的,我?guī)湍銟?biāo)紅了。”
老鬼的臉上難得地嚴肅起來,趕緊接過東西并朝白墨感激地點完頭,立刻就把儲存器連接到操作臺上,就在隱形飛機的貨艙里當(dāng)著白墨和張洋的面,快速地翻閱起來。張洋默默地湊到老鬼身邊,小聲問老鬼:
“師父,別人沒來呀?”
“別人?哪個別人啊?”
老鬼回答的時候沒看張洋,卻噗呲地樂出了聲。張洋有點不好意思,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說:
“森哥!森哥在哪兒呢?”
“我信不過他,沒告訴他這事兒。本來連蘭瑟我都沒想帶著,不過從這個名單上來看,那禿子還真沒什么問題,可能他就是單純地怕死。我錯怪他了?這名單準的吧?”
老鬼用最快速度瀏覽一遍之后,所有內(nèi)容都印入到了他的智芯里面。他把存儲器收進夾克上衣最里面的口袋,微笑著問白墨。
“我只能保證這是從李霖海的私人情報庫里原樣復(fù)制出來的名單,至于李霖海是否在這里面做了文章,就要靠你們自己辨別了?!?p> “嗯……我倒希望這是真的。里面有些人我也早就有點懷疑了。你送來的東西十分有價值。張洋反復(fù)提到過你,他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算是這小子有造化。你剛才裝手環(huán)的那個糖果盒子的黑色按鈕,我沒猜錯的話應(yīng)該是‘月亮灣’的東西吧?你是從哪兒拿到的?”
“是一個巧合的機緣下?lián)斓降?,除了屏蔽之外的其他功能我都用不了……?p> “是嗎?我倒是可以找人幫你把它的全部功能開啟出來,說不定以后你們還得用它。不過現(xiàn)在沒功夫,走吧,咱們先去見見其他人。我也給你們準備了驚喜。”
老鬼能調(diào)動隱形飛機這件事,白墨就已經(jīng)很驚喜了。說實話白墨到現(xiàn)在也還沒明白老鬼是怎么搞到這種東西的。且不說隱形戰(zhàn)機的價值高昂并非常人所能負擔(dān),單是它的操作系統(tǒng)很多內(nèi)容是需要集團授權(quán)的。老鬼不應(yīng)該是愚昧黨嗎?怎么他手里居然還有集團管制的交通工具?這東西如果沒有授權(quán),就是弄到手里也開不走。莫非他其實和集團有聯(lián)系?白墨對這件事情的懷疑態(tài)度,就和老鬼對白墨的看法一樣。彼此都對對方持有很高的認可,但還不能立刻做到完全信任對方的程度。
張洋完全不管那些,白墨和老鬼在張洋心里天然就應(yīng)該是盟友。張洋心里著急想知道老鬼說的“驚喜”到底是什么,更想知道讓他魂牽夢繞的莉莉安是不是也來了。
客貨艙門開啟,張洋第一個走了進去。另一端早有人抱著肩膀等候多時,為首的薩沙表情嚴肅地快步走到張洋面前,“啪”的一聲一個嘴巴抽在張洋臉上。
“師姐……”
“啪!”
又一個反手巴掌,張洋被徹底打蒙了,臉蛋火辣辣地疼。薩沙好像還沒消氣,瞪了張洋一會兒才氣鼓鼓地走開,一屁股坐下,還特地把椅子調(diào)得遠遠的,看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白墨也愣了,想不明白是什么情況。接下來,一個身形稍小點的女孩笑著走到張洋面前。張洋的期待沒有浪費,來的正是莉莉安。張洋馬上忘了疼痛,除了莉莉安以外,張洋什么都看不到了。
“嘿,腦子不好用的家伙,咱們又見面了?!?p> “嗯嗯,又見面了,又見面了……”
張洋傻笑著點頭,想摸摸自己發(fā)癢的臉,又有點難為情。張洋覺得好像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到莉莉安了,也以為不會有機會再見面了,再次見到她本人,一切都如此夢幻。莉莉安渾身都發(fā)散著微弱柔美的光芒,那不標(biāo)準的漢語發(fā)音還是那么可愛,性感。
“你好像比之前胖了點?!?p> “噗哈哈。”
老鬼好像突然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照著張洋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蘭瑟也憋不住笑出了聲。指著莉莉安微微隆起的小腹,老鬼忍著笑說:
“驚喜吧!你當(dāng)?shù)耍 ?p> 說完這句話,老鬼就近拉過一把椅子坐下,看著張洋笑個不停。
“我……爹?”
張洋的笑容稍微僵了僵,馬上就變成了和看著他的莉莉安一樣的、激動又幸福的笑容。這時飛機突然震動一下,莉莉安沒站穩(wěn),張洋一步上去就抱住了她,沒再松開。長時間在邏輯風(fēng)暴里幸存下來的白墨被情感大戲震住了,幾分鐘之前還是深海大逃亡,怎么突然就變成尋親現(xiàn)場了?
“這、什么情況?你之前可沒跟我說過這段??!你小子是不是進展有點兒太快了?!”
白墨說著也笑了,不過他沒有老鬼笑的那么開心,他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兒。雖然不認識坐在角落的薩沙,但白墨從她的背影中可以猜到她正在悄悄擦著眼淚,這讓白墨更擔(dān)憂了些。
“給你們做新身份的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下飛機后我們就分開。莉莉安跟著你們走,找個人少的地方生活。遇到問題了就隨時聯(lián)系,聯(lián)系不上我的時候,照顧他們就要靠你了?!?p> 老鬼這番話是說給白墨的,顯然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白墨更適合做領(lǐng)導(dǎo)者。這個懷了張洋孩子,叫莉莉安的女孩要和他們一起逃亡。這不難理解,畢竟就算是作為逃犯活著,也要比和愚昧黨混在一起要安全得多。本來就不輕松的逃亡生涯,又多了一項重大的責(zé)任,白墨心中沒有絲毫動搖,他面色平靜地說:
“義不容辭?!?p> 還沒等張洋和莉莉安這兩位沉浸在幸福喜悅中的人分開,突然從駕駛艙走出一位和張洋看起來身形相似的男人,男人看起來有點緊張,沒顧得上和張洋白墨打招呼,邊走邊對老鬼說:
“師父,飛機的重要部件剛才被擊中了。堅持原計劃的話,恐怕沒到地方咱們就得掉進海里,只能就近迫降?!?p> 顯然老鬼也是才意識到剛才飛機的兩次抖動并不是自然發(fā)生的,他一下從座位上彈起來,急匆匆地跑進駕駛艙。張洋和莉莉安的甜蜜重逢也被澆了冷水,盡管莉莉安還依偎在張洋的懷里,可她的表情已經(jīng)從喜悅變成了擔(dān)憂。張洋緊張又尷尬地對隨著師父匆匆離去的人喚出了“師兄”兩個字,也只換來了急促的點頭。薩沙恢復(fù)了一貫的干練,也湊上前去。張洋讓莉莉安就近坐好,和白墨兩人守在駕駛艙門口朝里面焦急地觀瞧。
“肯定不行了嗎?最近能接納咱們的地方是哪兒?”老鬼問道。
“彈丸二次爆炸直接摧毀了好幾處的關(guān)鍵組件,隨時都有墜機風(fēng)險。咱們現(xiàn)在北方,最近就只能去這兒了?!?p> “雪人?那幫家伙不好打交道……”
“那也只能硬上了?!?p> “好在有你的見面禮。”
老鬼說著看了一眼白墨。白墨笑了笑,心里卻沒感到輕松。整個行動好像還在散發(fā)從一開始就脫離掌控的味道,雖然目前還可以勉強說成是有驚無險,但白墨心里的不詳預(yù)感越來越強。
被張洋稱作師兄的人是個十分靠譜的駕駛員,他只靠一個人手動操作就掌控了局面,哪怕飛機的抖動越來越頻繁明顯,他的操作依然有條不紊。老鬼站在一邊,用一種看起來十分古舊的設(shè)備連上了某個通訊地址,操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語言和對方聊了幾分鐘。通話結(jié)束后,老鬼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咒罵了兩句之后說:
“那幫強盜同意接納咱們了,但是只能停留三天,而且飛機歸他們。咱們只能先這樣,我再想想別的辦法送你們到安全的地方?!?p> “為了弄這飛機,你可是把這輩子的人情都用完了,搞不好還得欠賬吧?張洋,師父可是對你真夠意思!”
大師兄百忙之中還不忘了回頭和張洋說句話。張洋聽完這句話,心里立刻被引燃了烈火,激動地對老鬼說:
“師父!我……”
“滾蛋!”
張洋當(dāng)然不能滾蛋,他不想滾蛋也沒地方滾蛋?,F(xiàn)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滾蛋也是集體朝一個方向滾。計劃不如變化快,虧得老鬼有足夠的應(yīng)變資本。白墨在先生的幫助下,絞盡腦汁計劃了如何出逃,結(jié)果都不盡人意。逃出來之后要如何安排只能聽老鬼的,畢竟從職業(yè)和經(jīng)驗來說,老鬼對這一領(lǐng)域絕對更加熟悉。
如果沒有精確的指引,想要快速找到接頭地點是很難的。根據(jù)發(fā)來的坐標(biāo)和臨時設(shè)置的地面標(biāo)記,飛機來到了一個坐落在山谷中的小型天然平臺上。飛機剛一降落,原本空無一人的山谷突然冒出一堆穿著灰色臃腫制服的男女。他們小跑著迅速接近顯形的飛機,老鬼率先跨出艙門,大聲地用當(dāng)?shù)卣Z言與來者交流。即便是在夏季,拉莎國的北部依舊能讓人體會到寒意。尤其是清晨里植物的葉子上掛著露水,讓人覺得好像是秋天來了。
雪人這支愚昧黨力量某種程度上是由拉莎國政府放任生長而成的,他們的行事風(fēng)格與當(dāng)?shù)氐拿耧L(fēng)一樣生猛。老鬼與來者的交流很短,馬上就有人接管了飛機。剩下的人帶著老鬼他們走進了一個山洞口。老鬼聽得懂接管飛機的人到底罵了什么臟話,他生氣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和別處千方百計偽裝隱藏不同,雪人雖然也把基地安置在地下,但入口卻大大方方地暴露得相當(dāng)徹底。剛進入山洞就能看到碩大的升降機,同時有人在洞口附近來回巡邏。讓白墨意外且不解的是,巡邏人員配備著智能武器。雖然款式型號都是幾十年以前的,但就殺傷力來說,比普通的警察武裝肯定厲害得多。這些本該銷毀的武器是如何到的愚昧黨手里,愚昧黨人又是如何獲得這些武器授權(quán)的,白墨忍不住好奇起來。
張洋進過老鬼在羅茫國的秘密溶洞,白墨也看過類似的隱藏洞穴視頻情報,但雪人的地下構(gòu)建和他們印象中的秘密基地完全是兩碼事。當(dāng)白墨和張洋下了升降機,看到飛馳的汽車和那些把內(nèi)部點亮如同白晝的輝煌燈火后,兩人都無法相信這一切發(fā)生在地表之下,雪人的基地簡直就是一個地下王國。贊嘆和驚奇的同時,白墨在心里合計,想要躲避李霖海的監(jiān)視,這里就是最合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