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于外人眼中一身凜冽英氣，豪氣干云，但在念奴面前，卻純情乖巧得有如不知世故的少年。
他實在太乖了。
念奴說東絕不往西，說要騎他脖子絕不往肩膀扛，乖得讓人覺得沒意思。
幸好他足夠不開竅。
念奴對于逗弄這塊動不動就臉紅的榆木疙瘩還算有些興致。
韓珩雖不會太多討人歡心的手段，但他萬事都順著她，以為這樣就會讓她開心。
她看起來也的確很開心。
可是后來他漸漸明白了，她的眼里沒有自己。
明白這一點，是在看見她一身款款長裙拾級而下，走到樓梯盡頭把手放進候在那里的攝政王掌心里時。
他的心霎那間咚然沉落谷底。
旁人都以為攝政王是倦了那小歌女，所以才好些日子都不見他再到云韶府里來。且沒幾天念奴又跟著大將軍回了府，攝政王合該是厭恨著這不安分的姑娘的。
但眼前這一幕，卻顯然不是那么回事。
縱使傳聞大將軍求了賜婚，但觀此刻別后重逢的攝政王與小歌女，你嬌我寵的姿態(tài)毫不作假。
攝政王愛而不得，卻再恨也舍不得動人一個手指頭，旁人都以為他厭恨，實則他是愛極了。
愛到什么都可以忍受。
由她去做她想做的一切，永遠等著她回頭。
他想，真正愛一個人，是不必做到死纏爛打那一步的。所謂死纏爛打，只是在跟自己較勁罷了。而他的自尊不允許。愛就應該把最好的一切給予那個人，包括尊嚴。
多少淺淺淡淡的放手，都是旁人看不懂的情深。
“這些日子在韓家，過得好嗎？有沒有受委屈？”攝政王姿態(tài)松散地靠在軟榻上，修長手指靈巧剝開荔枝，順手將香甜多汁的果肉喂進了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姑娘嘴里。
還沒等到回答，荔枝的汁液不小心滴到了懷中人身上，明明是幾近無色無味的東西，念奴卻老大不高興地皺起了眉。
“臟了。”
其實不過是懶得應付他無聊的問題而已。
攝政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溫柔說道：“無妨。正好我有一件衣裳要送你，去換下來吧。”
韓珩輸就輸在一根筋上。
他不明白為什么念奴要這樣對待自己，他覺得既傷心又失望，這傷心和失望又很快變成難言的憤怒與痛恨。
大將軍乖起來特別乖，發(fā)起瘋來也尤其瘋。
這是念奴始料未及的。
“你為什么穿著他送你的衣服？”韓珩死死盯著她身上奢華美麗的霓裳舞衣，低聲問道。
他其實并不是想問這一句，他想知道的是為什么要在外面換衣服，為什么……要在攝政王的廂房里面換了衣服。
“因為漂亮呀?！蹦钆⒉挥X得有什么，甚至提起華美的舞裙腳步輕快地轉了個圈。
“可我不喜歡你穿這個?！表n珩垂著眼睛說道，話里半真半假，試探的成分居多。
銅鏡前摘除耳環(huán)的念奴恍若未聞，像是并不關心他喜不喜歡。
“你真的，喜歡我嗎？”韓珩看著她事不關己的模樣，聲音艱澀地開口問道。
拋下自己和攝政王一起，又穿著他送的衣服……韓珩不明白，若是喜歡，怎會如此？
“嗯？”念奴回眸，微微仰起頭目光疑惑地看向他，像是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問。
她問：“我曾經說過……喜歡你嗎？”
韓珩緊緊攥起了拳，咬牙低聲吼道：“是你說……要我?guī)慊丶业模悄?！是你說的！”
“僅此而已，不是嗎？”念奴唇角微彎，無辜表情里藏著惡劣的笑意。
韓珩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微微退后了半步，顫著唇問她：“那你是……喜歡他嗎？”
“誰知道呢?！弊钌仆媾诵牡男《緥D揚唇嫣然巧笑，“以前不喜歡，也許以后會喜歡也……”
“閉嘴！”韓珩突然發(fā)狂一般，野獸似的伸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手背青筋畢露像是一頭游走在暴怒邊緣的狼，咬著牙字字發(fā)狠道：“你是……一個小混蛋！我聽你的話，不是因為我傻，是因為……我喜歡你。你可以仗著我的喜歡為所欲為，但你不能，喜歡上別人?！?p> “你弄疼我了?！?p> 念奴輕聲說著，目光慢慢移到男人身上，漂亮幽黑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緒，就好像是一座沒有生命的冰雕那樣。
韓珩身上的血似乎都因此變冷，他像被燙到一樣猛然松開了手，嘴唇幾度張合，最終憋出一句：“對不起……”
“不要再說對不起。”念奴不假思索地打斷了他。
不知道是在說，不必向她道歉，還是在說，沒有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