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揭開黑幕

　　趙興做了把戲子，裝模作樣道：“臣榆林縣令某某，啟奏皇上，新皇登基，天有祥瑞，不但榆林風調(diào)雨順，而且有麒麟石破土而出?！?p>　　這個不是趙興編的，當時邸報就是這么說的。

　　“當時龍顏大悅，對該官褒獎有加，直接連升三級而為延安知府?！毙∨肿痈鴰颓积?zhí)住?p>　　黃公子小臉一紅，但還強辯：“巡查御史當時是核實了的，當無誤?！?p>　　趙興嘿嘿一笑，直接走到了門前，拉開了大堂的門。

　　大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當時護衛(wèi)們一起緊張的握住了家伙警惕。

　　趙興回頭，對著他們微微一笑，然后站在門口對著外面大吼：“老少爺們，有沒有陜西來的流民，請過來，我有話問?！比缓缶o了一句：“我是錦衣衛(wèi)，只管問事，不管抓捕流民。若是實話實說，肉包子的有，若有欺瞞冒充，嘿嘿嘿，我錦衣衛(wèi)大牢也還有位置，管吃管喝，還有竹板按摩，想清楚了?！?p>　　幾乎是滿街的要飯乞討者，當聽說有肉包子，一時間都躍躍欲試，但一看趙興一身錦衣衛(wèi)服色，再加上最后一句提醒，當時所有的人都縮回了脖子。

　　在趙興連呼三聲之后，才有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抱著一個頭上插著草標，餓的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女孩走過來，當街給趙興跪下：“小老兒從陜西榆林來，現(xiàn)在回爺?shù)脑挕！?p>　　趙興上前幾步，連忙拉起這個老者，然后對著后面大聲的叫：“秀芬，趕緊的先拿一碗米湯過來喂給這個孩子?！?p>　　腸子都餓細了，猛的吃好的，會要了這個孩子的命的，拿米湯寬下，才是正路。

　　秀芬麻利的端著一碗稀粥過來，蹲下身，喂這個奄奄一息的孩子，同情的眼中已經(jīng)有淚花閃動。

　　看到自己的孫女有好心人照顧，老者顫顫巍巍的跟著趙興來到了黃公子面前。趙興用手引薦：“老人家，這位是黃公子，父親是這大明的好官，因為要調(diào)查一下陜西的事，特命公子來民間走訪，要尋西北大旱真相，今日，您就當著這位公子的面，將您知道的一五一十如實說來，不要夸大也不要隱瞞，如對黃公子有益處，本人將有獎賞。”

　　面對黃公子，這位老者竟然不跪，只以平身拱手：“在下陜西延安府延安縣廩生郭廣生，見過黃公子?！?p>　　黃公子當時面色一絲不悅，轉(zhuǎn)而驚詫，最后是震驚。

　　崇禎不悅的是這個老叫花子竟然面對自己不跪，他可是給趙興跪拜過的。

　　驚詫的是這個老叫花竟然是個廩生，最起碼是個秀才，秀才見官不拜理所當然，他不拜自己，是文人的風骨。

　　但更讓他震驚的是，被大明錢糧供養(yǎng)的廩生都成了沿街要飯的，那西北已經(jīng)成了什么樣子啦。

　　在震驚中，崇禎對郭廣生道：“老先生何至于淪落如此，還請詳細說說。”

　　郭廣生長嘆一聲，未說先落淚，用破爛的袖子擦拭了一下淚水道：“哎，陜西和老朽苦啊?！?p>　　這一聲苦，滿含了道不盡的心酸苦難。

　　“老朽年輕時候便中了秀才，但以后科舉不第直到今日。”

　　科舉考試，是百萬人過獨木橋，如郭廣生這樣的遍地皆是倒也不足為奇。

　　“原先皇恩浩蕩還有一月幾斗米，幾百柴草錢照顧，再加上免了我兩子的徭役和土地的免賦稅，雖然依舊清貧，但也衣食無憂?！?p>　　大明養(yǎng)士最寬厚，不但每月給秀才以上沒能做官的文士一定數(shù)額的錢糧，還免一家五個名額的徭役，同時免除他們名下土地的賦稅。其實，一個讀書人十年寒窗，若沒凍死而得了功名，單單依靠當?shù)匕傩胀东I在名下的地租，就足可獲得小康。其他灰色收入，如憑借在縣令面前不跪的身份，幫人打打官司等等，即便再難上進，也能享受一生福祿。

　　“但隨著天啟爺過世，這朝廷的恩典廩米就沒啦?！?p>　　崇禎當時大怒，一敲桌子：“什么？沒啦？這絕無可能?！笨吹节w興和老者驚訝的表情，感覺自己穿幫，立刻解釋：“我有親戚在戶部，他可是每年都將各地上繳戶部的稅收中，扣除了廩生的米糧的。陜西也是如此，怎么出現(xiàn)這事？”

　　郭廣生凄苦一笑：“官場事誰知道呢，去問過幾次，最終被亂棍打出，丟盡了斯文體面?！?p>　　崇禎就再次敲打桌案：“大明養(yǎng)士幾百年，連諸位先皇和當今皇上見到儒生，都要尊一聲先生，他竟敢如此，該縣令該死?！?p>　　郭廣生不管這位公子的憤怒，繼續(xù)道：“廩米沒了，卻又趕上這年景一年旱過一年，最終兩年多滴雨未下，禾苗不長，牛羊渴死，就連人吃水都無?！?p>　　“什么？”崇禎驚訝的豁然起身，都將自己的筷子帶掉在了地上。那個王承恩第一時間跑過來，想要幫忙，崇禎一把將他推開：“陜西延綏巡撫和陜西布政使不是說新皇登基，天降祥瑞，陜西三年風調(diào)雨順嗎，這，這，這，怎么會是這樣?！?p>　　郭廣生再次哀嘆：“那是他們?yōu)橛懞眯禄势凵喜m下，而天災之下，就是為此而生出了人禍啊?！?p>　　“這又怎么啦?！边@是陜西流民，是趙興隨手抓來的，這絕對應該真實，為此，崇禎已經(jīng)有些泄氣了，坐下之后，有些無精打采。

　　“各級官吏為討好新皇，不但在這樣的天災下沒有賑濟，反而繼續(xù)向百姓催逼皇糧國稅，更要人命的，就是還要上繳清原先的積欠。一時間弄的整個西北烏煙瘴氣，也不知道逼死了多少人家。單單我的一個村，不足百戶人家，就逼死五人，抓走七十抵押，即便皇上恩典不出錢糧徭役的我也不能幸免，我的獨子也被抓去抵債，被賣給不知道什么地方為奴，我逃離出來時候，也不知道死活?！闭f這里，已經(jīng)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趙興連忙安慰，崇禎就雙手抱著腦袋默默無語了。

　　因為東南的奢安之亂，和遼東的戰(zhàn)局，大明的國庫早就空空如也。當年哥哥的時候，還有魏忠賢那個權(quán)閹，死要錢的四處搜刮支持著。

　　但禍國殃民的魏忠賢被自己鏟除了，那些害民的，由魏忠賢生出的苛捐雜稅當然一筆廢除。結(jié)果，不但國庫幾乎沒了進項，就連內(nèi)帑也收入大減。

　　但花錢的地方卻增加了不少，一個袁崇煥的遼西，就是一個巨大的無底洞，更不說別的，單單一個哥哥的大喪，就是一筆恐怖的開銷。

　　雖然哥哥臨終在床前一再叮囑為民從簡，嫂子張皇后也體恤自己，一再削減自己報上去的設(shè)想計劃。但自己兄弟打小相依為命，哥哥待自己是兄如父，自己怎么能讓哥哥失去了身后哀榮體面？

　　所以，聽說西北風調(diào)雨順，也就在大臣們的建議下，沒有新皇登基普天同慶的赦免天下賦稅。

　　但為了顯示自己新皇的恩典，可是頒發(fā)下圣旨，赦免天下百姓積欠的錢糧的啊。

　　可是，可是，誰會想到這天下竟然是這樣啊。官員們欺下瞞上都已經(jīng)到了這步田地，天下官員，尤其是御史們，真的如他們自詡的操守可信嗎？

　　這時候，王承恩小步過來，伏在崇禎耳邊嘀咕了兩句。

　　崇禎才在沮喪的情緒里掙扎了出來，也就沒了再問下去的心情了，看看外面的天色，對著小胖子道：“今日不早了，就到這里吧，好在還有兩日休沐，明日下午再說?！?p>　　趙興連連稱是。

　　崇禎對趙興道：“你將這位先生帶回你家安置吧。”

　　趙興一咧嘴，自己家狹小局促，如何安置？但皇上吩咐怎么敢不從呢，于是只能答應。

　　崇禎對著趙興點點頭：“很好，很好?！比缓缶椭苯幼吡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