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撕裂云海,劍氣擦著葦名真一身側而過。真龍閃逸散的氣刃還是割破了他的臉,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痕。他用拇指抹去血跡,用舌尖舔掉指肚上的血痕,熟悉的血腥味讓葦名真一的思維變得無比活躍。
他已經很久沒受過這樣的傷了,自從戰(zhàn)勝修羅從天守閣里出來之后,他就再也沒受過傷,甚至與大岳丸的戰(zhàn)斗也沒能讓他傷到分毫。
但是狼辦到了。
他遇到了迄今為止遇見過的最強大的敵人。
無敵的劍術,完美的攻防,他所會的一切對方都會,他所不會的東西對方也會……
狼打了個響指,蝴蝶的苦無擲出,奇異的破空聲在空氣中炸出淡淡的波紋。金色的光暈匯聚成無數(shù)人影,結成軍勢向著葦名真一蜂擁而來。那一個個人影并非蝴蝶忍召喚的那種揮舞鋤頭的平民,而是狼曾經所殺之人,從幕府的紅衣武士到葦名眾的足輕,遍及仙峰寺到源之宮。
這是蝶老師的幻術。
幸好只是些雜兵,沒有稀世強者,否則真是讓人絕望。
葦名真一舉起劍,瞬身殺入人群,冷酷的雙眼看著那一個個虛影在自己刀下如割草般被斬成兩段,化做光點消失。
這種程度的攻擊連消磨他的力氣都做不到。
但,倘若真的只是這樣就好了……
湛藍色的梟鳥從狼手中騰飛,霧鴉的力量遮住他的身形。梟鳥掠過葦名真一頭頂,他猛地心驚,橫劍擋住了凌空而下的斬落。狼的攻擊全無征兆,他所用的是葦名真一從未學會過的忍者的技巧。
如果不是直覺發(fā)出警告,那一刀可能已經讓他受傷了。
梟與蝶的力量擾亂了戰(zhàn)場,霧鴉在幻影中翻飛,或由虛而實,又由實而虛。每一次攻擊都是從最刁鉆的角度在最意想不到的時機斬出,狼甚至可以為了一次完美的攻擊而一直潛伏下去。
劍術大師最懂劍術大師。
葦名真一的防御并非全無破綻,他依舊是人,是人就會出錯,會在無限重復的境界中產生那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偏差。這偏差時好時壞,可能是某一個時刻的頓悟,也可能是某一個瞬間的晃神。就好像生命進化路上的那一點點小小的偏差一樣,那偏差或許會讓生命變得更強,一躍成為食物鏈頂端的霸主;亦或者變得更弱,跌落到最底層靠濾食茍且偷生。
但無論怎樣,即使是使用足以斬斷海山的劍技也好,對忍者而言,出現(xiàn)偏差的那一瞬間就是破綻。
在這場為了殺死對方不擇手段的游戲里,卑鄙的忍者要比愚蠢的武士擁有更大的優(yōu)勢。
葦名真一深吸一口氣,他不愿在割草中等待死亡。盡管他明白使用劍技的后果,但還是沉身持劍,巨大的圓輪像掃垃圾一樣掃清寰宇,圓輪一節(jié)一節(jié)地往外擴展,像肆虐大西洋的風暴般往天際而去。
世界又落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凈。
雖然是不死斬的劍技,但他所使用的并非不死斬的力量,而是用龍閃的方式斬出圓形劍氣,比引動不死斬的力量要麻煩的多,也累得多。
但這是值得的。
至少,無盡的幻象輪回被破掉了。
葦名真一死死抓住狼握刀的手,就在剛才,從天而降的忍者抓住他收刀的瞬間從他頭頂斬下,那里是暴風般的劍勢中最為安全的風眼,那是他絕對無法抽刀防御的剎那……
他也沒有防御。
帶著鮮血的手臂在空中打旋,灑落一片血雨,直到金剛鐵游龍紋的刀刃插入云海,那只手也依舊緊握著刀柄。帶著手的刀在天穹上的狂風中堅如磐石,紋絲不動。
他右手被狼斬斷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斬斷,即使他能活著從心像世界中出去,右手也沒辦法再使用。就好似被尸鬼封印的大蛇丸一樣。
狼滄桑的臉上沒有一絲得手后的喜悅,反而是葦名真一笑了起來。
他奪走了狼的刀。
楔丸完美貼合在他手心,這把永不破損的寶刀不吝于被新的主人驅馳。葦名真一揮刀逼退了狼,忍者優(yōu)雅地從空中落地,輕盈如飛鳥。
他的手腕被葦名真一剛才的反擊挑斷,也正因如此,他才沒能抓住楔丸。但沒關系,他取出腰間的葫蘆喝了一口,櫻色的光茫在傷口處亮起,鮮血淋漓的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龍胤帶來的不死之力被神藥激活,眨眼傷口便回復如初。
狼抬手抽出背上的開門。
他還有兩把刀,無論怎么看葦名真一方才的選擇他都無法理解。
用一只手換一把刀?
愚蠢無比。
失去手臂的葦名真一卻沒有該有的虛弱。這片白茫茫的世界出現(xiàn)了第一縷紅,鮮血灑在白云之上,竟如同白紙上的墨漬,任由云海如何翻涌也無法抹去。葦名真一痛苦地咬著牙,那雙本就如同星辰般的眸子閃爍著熒惑的神光。
以血為薪,點燃心之火。
斷臂處的血液被火焰蒸發(fā),傷口在極致的高溫下緩緩閉合。這里是心的世界,是不合理的世界。
不等狼沖上來,他竟主動攻了過去。
狼舉劍相迎。
忍者沒有再用蝶和梟的手段,面對一個失去手臂的殘疾不需要用那種手段。左臂因為不是慣用手的緣故,無論是力量還是技巧都更弱,并且重心不再居中,對于步伐和平衡的影響巨大。
在最頂尖的劍術對決中,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少年仿佛瘋了一樣揮刀,狂暴的攻擊改變不了他身上的傷口不斷增加而如水般冷靜的狼依舊毫發(fā)無傷的事實。若不是他那舍命般的攻擊讓狼不得不抽出大部分精力防御,露出的破綻也不足以被一擊斃命的話,這場戰(zhàn)斗到這里就該結束了吧。
葦名真一看著心中的狼,這是他曾經最想成為的模樣。
層出不窮的手段,幾乎完美的劍技,壓倒性的強大。霧鴉和幻蝶,真龍閃與極一心,更勝一籌的飄忽不定的身法,忍者和劍客的完美結合,斬斷不死的神刀與不死的身軀。
從他和狼戰(zhàn)斗的第一刻開始就隱約感覺到了,他的對手絕不會出錯,毫無破綻,每一招每一式都無比合“理”。
只有神才不會出錯。
通天徹地的龍神盤繞在常櫻之樹上,注視著云海之上戰(zhàn)斗的二人,它是一切悲劇的起因與結局,是凌駕于那個世界的一切之上的存在。
葦名真一看著仿若神一樣的狼,他忽然不想變成那樣了。
他不是神,也不想成為神。
葦名真一不斷地揮劍,身上的傷口不停地增加,血液止不住地灑落,染紅大片白云。
他快死了。
失去全身大部分血液,力道漸弱,連眼里都產生了黑斑。然而狼此刻卻轉而求穩(wěn),他知道只需這樣下去,他的敵人就會自己支撐不住倒下,他不會給葦名真一任何一個搏命的機會。只消等他失去回光返照的力量,倒在地上不能動彈,再給予最后一擊便好。
葦名真一并不怕死。
早已死過無數(shù)次的他,在死亡降臨的幻夢里沒有任何別樣的感觸,就好像一個很困的人躺在床上一樣,腦子里除了睡覺什么都不會想,不知道哪一刻會瞬間失去意識。
狼早已殺過他無數(shù)次了。
多這一次也沒什么……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復活,多半是不會了吧。但他還是沒有一點對死亡的畏懼。
據(jù)說人在死前會看到此生所經歷的一切?;貞浫缱唏R燈般在腦海里打轉,在獨屬于他的回憶里不知何時偷偷溜進來一位可愛的小公主。
果然還是放心不下……
“惠……”
他呢喃道。
如果他回不去的話,妹妹會很傷心吧,他不想讓妹妹傷心……
他不想死了。
這種愿想是如此強烈,以至于瀕死的葦名真一竟然奮然而起。對死亡的抗拒化作對想要殺死他的人的憤怒,那種憤怒在想到自己死后妹妹無依無靠的慘狀后暴漲到一個全新的高度。
名為理智的弦被無盡的憤怒崩碎。他咆哮起來,右臂沒好完全的傷口被撕開,血液噴涌而出,成為火焰的柴薪,燃出炎之拳。
落在白云上的點點星火狂涌而上,連成一片不斷蔓延的火海,少年站在滾滾灼浪的浪尖,沐浴著烈火。上衣破碎,露出結實千錘百煉的身體,身體上印著紅色的火焰般的神紋,他拿起落在地上的刀,火焰順著刀身燃燒,極致的高溫扭曲現(xiàn)實。
流刀若火。
狼面無表情地踩地,拔出帶勾的長槍,扛在肩上。霧鴉和幻蝶在他身旁飛舞,黑色以他為中心向外翻涌,瞬間就是漫天雷云。這是源之神的神力,龍在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脅。
銀蛇游動,火浪奔涌,黑土與紅海劃分世界。
雷霆和火焰撞在一起,狼和葦名真一戰(zhàn)成一團。
霧鴉與幻蝶被火刀斬破,狼身上一切超越凡塵的力量都因與葦名真一刀劍相交而失去效力,只剩下最基礎的劍與心。葦名真一同理,在這種狀態(tài)下他沒辦法使用一切除了修羅之力和武技以外的任何力量,但他能夠動用修羅之力為自己加持,讓力、技、速都達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層次。
加持的力量源自內心,修羅怒意越是強烈,加持的力量越是強大。理論上只要葦名真一足夠憤怒,甚至能化身超級賽亞人一拳爆星。但情緒并不是能隨便調動的,情緒是現(xiàn)實世界映照在內心的影子,想要達到那種程度的憤怒,不知道現(xiàn)實中得發(fā)生什么事才行。
葦名真一并不是一個容易生氣的人,也沒有奎爺那么慘,所以他如今的力量也達不到手撕天神的程度,但比起只是普通人的極限的狼強了不知幾許。
這相當不公平,但是戰(zhàn)斗本就不公平,涉及生死的戰(zhàn)斗更不公平。
卑鄙嗎?
相當卑鄙。
修羅似天而非天,在名為“否天”的狀態(tài)下,被他接觸到的一切除了修羅本身以外的力量都會被無效。無論是術法或者神力,只要使用者的位格沒有超越修羅本身,即使是不死的力量也沒辦法擋住修羅的攻擊。
而超越修羅的位格,大概只有創(chuàng)世神或者至高神級別的存在了吧。
簡而言之,否天形態(tài)能夠強行把對方拉到葦名真一擅長的領域,然后用豐富的經驗打敗敵人。
如果葦名真一只是普通人,這樣的力量或許并沒有想像的那么強大,只可能在面對施法者的時候有奇效。但很遺憾,他在成為修羅之前,首先是劍圣,也虧得心中的只狼劍技同樣登峰造極,否則怕是一招都沒辦法接下。
櫻龍咆哮,帶起滾滾雷霆,源之神化作一道雷光射入狼的身體,雷霆刺激著狼的肉身,龍神的神力雖未讓他的力量達到和否天狀態(tài)的葦名真一同等的高度,也是不弱了。
戰(zhàn)斗又回歸到最初的打鐵。
不過這次,是葦名真一的優(yōu)勢了。
沒用的鉛筆
明天我過生日,休息一天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