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xiāng)(一)
“嘀嘀嘀……”
當汽車喇叭聲急促的響起的時候,我揉了揉眼睛,從半睡狀態(tài)中清醒了過來,太陽穴一陣陣刺痛,眼睛也有些酸脹。
強行入睡的結果就是這樣,醒著的時候沒精神,睡又睡不著。
“你醒了正好,我們很快就要到了?!标柟庹赵隈T知墨的臉上,他難掩內(nèi)心的激動,雖然他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感,但是嘴角已經(jīng)高高翹起,露出了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馮知墨是我大學的同學,在他的邀請下我跟隨他一起來到了他的家鄉(xiāng)——西部某省的H縣,屬于武陵山區(qū)腹地,靠近重慶,語言、生活習慣等都和重慶相近。下車時聽到濃濃的巴蜀口音,讓我想起了火鍋、辣椒還有美女,就像這強烈的日光,都讓人口干舌燥。
武陵山區(qū)涵蓋了重慶、湖北、湖南、貴州等地,H縣處在多省交界地,其實是不折不扣的老少邊窮地區(qū),這一點從縣城的容貌就能看出一二,街道很窄,主干道也只有兩車道的設計,雖然車輛不多,但是還是堵了個水泄不通,交警賣力的指揮也不見起色。樓房似乎還停留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最高也就四五層,大部分都是兩到三層的破舊的平房,外墻斑駁,貼著的馬賽克也掉落了不少。
不過街道倒還整潔,路旁高大的法國梧桐撐起了一片片寬大的樹葉,給行人帶來了許多陰涼。
馮知墨很興奮,聽他說自己進大學之后就沒有回來過,這是三年來第一次回來,雖然家鄉(xiāng)沒有什么變化,但是讓他感受到了熟悉和溫暖。
我相信他的話,畢竟從下車起,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變過,那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悅。
也對啊,離家千里,三年未歸,求學不易,生活亦艱,在外奔波的游子只有回到了家鄉(xiāng)才會放松下來,這也是每一年春運盡管坐車那么難也有大量的外出人員返鄉(xiāng)的原因所在吧。
一路上馮知墨就不停的給我介紹縣城的情況,什么老電影院啊,什么廣場……說的最多的還是高中時候的趣事。
平時話語不多的馮知墨也并不是一腳踢不出個屁的悶葫蘆,寢室里談天說地時幾乎從不插嘴的他,其實是因為沒有他想要說的話題。
看著滿臉紅光的馮知墨,我忽然覺得班上看上去最為穩(wěn)重的他其實也還是個孩子。
馮知墨的家就在縣城邊上,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只有一層樓的平房,院子不大,一角擺了十幾盆花,五顏六色的,開得正艷。小院的另一角居然是一個單獨的籃球架。
奇怪,大學時馮知墨可是從來不打籃球的,為此,籃球隊的隊長還嘆息說可惜了一米八六的個頭了,南方人能有一米八幾的個頭算難得的了。
我想可能是他的父母希望他做一個文化人吧,畢竟籃球的出路比起讀書來還是要窄了許多,從他的名字就能夠看出一二。
可是要是真的是這樣,為什么他家的院子里就有一個籃球架呢?
“我以前也打過籃球,但是打的并不好,后來學業(yè)重了就沒有再打了。”馮知墨嘿嘿笑道。
“哦,那真是可惜了,其實打打籃球更有利于勞逸結合的?!蔽译S口應了一句。
馮知墨家的房子雖然只有一層,但是房間卻不少,七八間屋子加起來差不多有三百多平米,這要放在大城市可是十足的豪宅了,可惜在這里,價格可能還比不上大城市的一間廚房。
我的房間在馮知墨房間的隔壁,這是他弟弟的房間,他弟弟正在讀高二,暑假里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要在學校補習。這讓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那種壓榨式的學習,點燈熬油的情況依然時時出現(xiàn)在夢中,從夢中醒來時我經(jīng)常是一身的大汗。
還好,再也不用經(jīng)歷那些了。
我有些慶幸,忽然看到弟弟的書桌下放著一個籃球,便拿起來拍了兩下。
“來一對一玩玩。”
馮知墨遲疑了一下。
“你家不是沒人嗎?我們也影響不到其他人,玩兒玩兒唄?!?p> 雖然馮知墨沒有動,可是我能看出他眼睛里的火熱,那是一個熱愛籃球的人該有的眼睛。
“就一會兒吧,我打得不好,你可別笑我?!瘪T知墨抓了抓腦袋,終于被我說動了。
我心里好笑:一定不會讓你太過難看的……
我雖然只有一米七五,但是好歹也是我們二級學院的主力,這幾年的學院杯我們二級學院始終占據(jù)著前四強的位次,我不敢說全是我的功勞,但是沒我的話,肯定坐不穩(wěn)這個位置。
第一個球我讓他先手,結果他一抬手球就進了。
運氣,這一定是運氣,而且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第二個球他又是一個抬手就進了。
我得重視起來了,要是讓別人知道我這個學院主力居然被一個不怎么打球的人給爆了,我可沒臉繼續(xù)呆在院隊了。
有了前兩個球的教訓,我沒有給他從容投籃的空間了,直接上前逼搶,雖然他個子要高一些,但是他沒有我靈活。
他繼續(xù)抬手。
不能再讓你投籃了。
我心里這樣叫著,身子已經(jīng)高高的跳了起來。
糟糕!
馮知墨手輕輕一抬,在我跳起來的瞬間球卻收回了懷里。
“砰砰砰……”
我居然被他的假動作給晃了。
第三顆球入網(wǎng)的時候,我承認我有些惱怒了。
我惱怒的是馮知墨的扮豬吃虎,惱怒的是自己的輕敵。
“我們交換發(fā)球吧?!瘪T知墨提議。
這個提議我沒有反對,因為我從他的動作中已經(jīng)看出來了,他的基本功很扎實,甚至比我的還要扎實。
但是,我會用速度撕開你的防守將球投進的。
急停,變向。
我連續(xù)做了好幾個變向終于從夾縫中把球投進。
馮知墨稱贊了一聲“好球?!?p> 我當然知道這是好球,這可是我拼了全力的一個球,如果打不進,我就不用打球了。
……
一個小時后,我的衣服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他也不比我好多少。
“你籃球打得其實挺不錯的,為什么不打了???”大學三年,我?guī)缀蹙蜎]有看到他摸過籃球?!叭绻隳苓M我們籃球隊,我們一定可以爭一爭冠軍的?!?p> 馮知墨只是笑了笑,既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走吧,洗個澡了我們出去轉轉,縣城雖小,但是五臟俱全,這里也有一條美食街的。”
說到美食街我的肚子表示附議,對我來說籃球和美食都是對自己最好的犒勞。
洗完了澡,馮知墨的奶奶回來了。
奶奶很慈祥,她看到了馮知墨,臉上堆滿了笑容,非要我們坐著,她要親自下廚做飯。馮知墨也到了廚房給奶奶打下手。
我則有些無聊的坐在馮知墨弟弟的房間,在他的書架上隨便翻閱著上面的書。
當我隨手抽出一本略顯古舊的書,封面上是一個人提著一把劍,劍尖所指就是這本書的名字,《落花微雨劍翻飛》,原來還是一本武俠小說。我對此興趣不大,我更感興趣的是跟那本書放在一起的一個筆記本,被我取書時一同被帶了出來,筆記本落到了地上剛好打開了。
我承認,偷看別人的筆記是不正確的。
但是如果那個筆記本落地時沒有翻開我也許還會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可是一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我的眼睛就移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