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
一場最簡單的婚禮便這般進行了,甚至沒有鼓樂喧天,也沒有鑼鼓震地,甚至也沒有賓朋滿座,有的只是李淵的一些家丁童仆!
竇夫人強行從病榻上起來。
她和李淵兩人聯(lián)袂而坐。
她是用最后一絲精神在支撐著。
李世民和長孫無垢這時都已經(jīng)披上了華服,李世民一身紅袍,新郎官打扮,長孫無垢則是鳳冠霞帔,披紅掛彩,頭戴紅色方巾!
她已經(jīng)認命。
命運如此,本來就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攔的,既然上天選擇了李世民,她也不能違拗竇夫人的意志,何況,竇夫人待她好,而且,這是竇夫人臨終遺愿。
與李湛的事情,本就是人生的一個小插曲。
嫁給李世民后,她當相夫教子,日后也難得出來行走江湖了,那些愛國愛民的情懷,李世民與她本也相同,可以都由世民去做。
司儀大聲的:“一拜天地!”
長孫無垢款款拜下.........
“二拜........”
司儀的話音未落,還沒說完,忽然有一聲冷笑傳來,一個身穿鵝黃色華服的女子冷冷的踱步進來。
“李淵接旨!”
李淵、李世民一聽聲音,都感愕然,這聲音他們都熟悉不過。
因為這女子是他們的親戚,同時也是隋煬帝的女兒,李淵這時顧不得婚禮,正要匆匆起身接旨。竇夫人咳嗽了兩聲,試圖阻止!
但李淵終究還是起身了。
公主現(xiàn)身,自然非同小可。
況且現(xiàn)在時事敏感,他們李氏家族,李密一族已經(jīng)被定義為反賊,李渾一族近期已經(jīng)被滅,現(xiàn)在唯有他李淵一族了。
他和隋煬帝雖然是親戚、是表兄弟,但是隋煬帝連親兄弟都不放過,更不會在乎他這個一代親二代表的老表了。
他匆匆起身趨前,跪下。
“臣李淵不知公主殿下光臨,迎候有闕,臣有罪!”
公主看也不看他,眼睛只是盯著李世民,淡淡的道:“李世民,過來接旨,你不會抗旨不尊吧?”
長孫無垢聽聞這聲音,已經(jīng)惡心,她自然知道她是誰!
她一直對和李世民在一起舉棋不定,豈非就是因為她,因為她是隋煬帝楊廣的女兒,如果她嫁給李世民,那自己一定是伏低做??!
總不能讓皇帝的女兒做側(cè)室!
這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考量,另外,還有一個很現(xiàn)實的考量是,這個公主的心機手段極其歹毒,當日,她用春藥幾乎害的長孫無垢失身。
她們倆,幾乎不可能同時嫁給李世民!
這時候,她是公開來搶李世民了,長孫無垢如何能忍?她掀起紅蓋頭,雙眼逼視李世民。
“是娘的遺愿重要,還是公主的所謂圣旨重要?”
李世民這時也極糾結(jié)。
一時有些徘徊不前,他現(xiàn)在進退兩難,他自然知道長孫無垢何等剛烈,長孫無垢這次能同意結(jié)婚,本身就是因為竇夫人臨終囑托!
而且,母親現(xiàn)在就在堂上眼睜睜的看著,而且母親已經(jīng)就剩下最后一口氣吊著,也要看他們完成婚禮!
他猶豫了片刻。
轉(zhuǎn)身向公主一揖:“公主殿下,世民恕難從命,世民婚契在身,老母在堂,您既有圣旨,不妨稍候,世民拜完高堂、拜完天地,便來接旨!”
他說罷,轉(zhuǎn)身面向司儀:“繼續(xù)!”
公主冷冷一笑,她對世民也是傾注了無限感情,這時眼見世民決絕,她自然也決絕。
她哼了一聲,道:“李世民,你問問你姑姑,你父子的人頭安全否?知道你爹做了什么嗎?”
她說完,嘶聲冷笑:“既然你們不接旨,執(zhí)意完婚,那也好,你等著和長孫無垢同上刑場吧!哦,還忘了告訴你,長孫無垢參與楊玄感叛逆,證據(jù)確鑿,你們父子通敵,這帳,我們父女會慢慢跟你算!”
她這番話說的嚴峻尖利,面如寒霜。
她來之前,無意間聽到一場后來載入了史冊的對話,這段對話發(fā)生在李淵的外甥女和隋煬帝之間。
李淵的姐姐生了一個女兒,嫁入宮中,宮人呼曰王夫人,公主因為愛慕世民,與王夫人關(guān)系極好,時常去王夫人宮中,與他一起聊世民的趣事。
但前不久,她正與王夫人聊天的時候,隋煬帝進來了。
她趕緊躲進廂房。
隋煬帝旋即和王夫人進行了一場在她聽來可算駭人聽聞的對話:“你是朕的妃嬪,是朕親呢?還是你的舅舅(李淵)親?”
王夫人愕然,但總算不假思索:“陛下是丈夫,丈夫與舅舅孰親?自然是丈夫親!”
隋煬帝冷笑一聲:“既然是朕更親一些,那請問你舅舅抗旨不準是何道理?”
王夫人愕然:“?。砍兼瘜嵅恢?!”
隋煬帝冷笑一聲:“朕近日發(fā)了兩通詔書,詔他陛見,他都拒絕推脫不來!”
王夫人聽到這里,趕緊陪小心解釋:“臣妾的舅母傳聞病重,所以舅舅他........”
隋煬帝鼻子哼了一聲:“什么你舅母病重,李淵才是最該得病的那個人,朕有一日,決當殺了李淵!只要他有一絲差錯,朕決不輕饒!楊花落盡李花開,哼哼!”(事見新、舊《唐書》、《通鑒》均載)
..........
公主正是聽了這番話之后,著急忙慌前來尋找李世民,準備勸誡李淵、世民父子行事小心。
但是,她萬萬沒有料到她見到的竟然是一場婚禮,而且是李世民的婚禮。
她一時悲憤,便假傳圣旨阻婚,至于長孫無垢陷身楊玄感營,通同謀反,之前,韋福嗣、楊積善等人招供曾有提及!
這時,她一股腦兒說出來,在場諸人全都嚇得不輕。
那司儀這時直接不敢主持了,望了望李世民。
“二郎,這事兒!”
李淵畢竟懂事,這時聲音暴怒,大聲斥責:“世民,你還不過來?”
李世民不動,他這時最擔心的是他的母親,他望著竇夫人,竇夫人這時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忽然“噗”的一口血噴出!
旋即,跌倒在地!
李淵怒吼:“豎子,過來接旨!”
李世民這時也憤怒了。
“父親,請恕孩兒不忠不孝,母親性命要緊!”
這時,忽然,李世民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旋即,是李玄霸撕心裂肺般的哭吼!
李淵這時也臉色鐵青:“公主,我妻子死了,你高興了?你不是宣旨么?臣一人接旨怎么就不可?”
長孫無垢這時心中一片悲愴,這婚已然是結(jié)不成了,她默默的摘下鳳冠霞帔,向著公主走去。
“啪!”
她忽然一個耳光甩在公主臉上,公主捂著臉,臉上登時出現(xiàn)了火辣辣的五條手指印。
公主愕然:“你個賤奴,竟敢........”
她話音未落,長孫無垢已經(jīng)撕扯華服,還自己原本面目,在門口牽了一匹馬,絕塵而去,她與世民的婚事,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