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人，狗，小花
77，
“我見過很多聰明人，很多很多，你知道為什么嗎？”
“因?yàn)槿耸菚_人的，不單是騙別人，更會騙自己。學(xué)會一點(diǎn)的小聰明，就騙自己以為自己是真的聰明。聰明人越來越多，他們不停的騙著自己，去相信自己的聰明，到了最后就算是知道事實(shí)的真相，也不敢去承認(rèn)。”
“一百條性命，因?yàn)槟阋粋€人的聰明而死，無論你承認(rèn)與否，他們都不可能活下來。在他們的尸體被焚燒干凈之前，他們的頭皮還會被割下來，晾起來曬干，作為證據(jù)拿回去兌換賞金。”
“造成這一切的發(fā)生，都是因?yàn)槟愕穆斆?，好好想想吧，戴平安先生?！?p> 拉恩先生說完了，而戴平安一直耷拉著腦袋沒有說話。拉恩也不著急，他坐在位置上靜靜的等著，等著戴平安內(nèi)心的奔潰。
等了許久，院子也安靜了許久，直到戴平安終于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戴平安抬起了腦袋，面色平靜，如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他靜靜的看向?qū)γ姘沧_，就像在看一個表演拙劣的小丑。
“然后呢？”
“我該痛哭流涕？大喊大叫？還是求著你殺了我？”
“人嘛，都會死的，誰能長命百歲，就像路邊瘸腿的野狗一樣，就算你再同情又能救的了幾條？是，他們跟我一樣，也是華國人，可又能如何。不管有沒有我，他們都是要死的，我讓他們好吃好喝的多活了兩天，已經(jīng)是他們賺到了?！?p> “人要知足。再說了，光跟我說他們死了有什么用，我又看不見！你該把他們綁在我的面前，當(dāng)著我的面，用刀子活生生的從他們腦袋上把頭皮割下來。這樣，你就會發(fā)現(xiàn)，其實(shí)我們才是同一類人?！?p> 說到這，戴平安嗤嗤的笑了起來：
“我們是誰？我們是賊！是強(qiáng)盜！是壞人！像我們這樣的人，外表是人，骨子里是狗，吃人肉活下來的狗，怎么會把幾條人命放在心上。況且你連你的兒子都不放過，居然指望我會為了那幫人而心里難受？真不知道是約翰打瞎你眼睛時，順便打壞你的腦子，還是年紀(jì)大了，腦子老的不夠用了。你個老東西！”
“你！”
生氣的圖拉要撲上來，卻被拉羅抬手?jǐn)r下：
“戴先生，如果罵人能緩解你心中的憤怒和懊悔，你可以繼續(xù)。”
“怎么是罵人呢，我只是在述說一個事實(shí)。你在這里侃侃而談，說了這么久，卻連一個活的華國人都抓不到我面前。為什么？因?yàn)槟阕霾坏?！你能命令的只有你身邊這個由強(qiáng)盜和小偷組成的所謂家族，出了這個門，沒有任何人在乎你，更別提黑水鎮(zhèn)的警察和平克頓偵探?！?p> “在這里待著久了，真以為盜賊領(lǐng)地就是你的了，黑水鎮(zhèn)的警察就真的拿你沒辦法？不是解決不掉你，是黑水鎮(zhèn)需要你，需要你像條狗一樣，把骯臟的垃圾全部叼到盜賊領(lǐng)地這個狗窩里，這樣才能顯得黑水鎮(zhèn)干凈！”
“大家都是狗，都是吃死人肉的，但你我之間還是有差別的，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你不一樣，你脖子上的狗繩栓在主人的手里，主人讓你吃屎，你就不能吃肉，主人不發(fā)話，你就連屎都不能吃……”
“嘭！”
“住手！”
剛剛掰正的鼻梁骨又塌了。圖拉的拳頭舉起來，卻被后面的拉羅硬生生的喊住：
“他想找死，別上他的當(dāng)。”
“呵呵，你父親不會讓你打死我的，”戴平安吐出了倒灌進(jìn)嘴里的血沫子，把目光從拉羅先生挪到了跟前的圖拉身上，順便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他的主人還需要我活著，好好活著，你們可以打斷我的手腳，但卻不能讓我不說話?！闭f到這里，戴平安努力探著脖子，把腦袋伸到圖拉的面前：
“當(dāng)人家的狗，就得聽人家的話，多學(xué)學(xué)你父親，得乖。”
“嘭！”
這次是嘴巴，而且拳頭更重了，戴平安一嘴的血沫子像噴泉一樣灑了出來。
拉羅沒有再阻攔，從頭到尾他都冷冷的看著，任由圖拉在戴平安的身體上揮舞著拳頭，直到圖拉打累了，才拄著拐杖，走到了已經(jīng)抬不起腦袋戴平安跟前：
“辛苦了，戴先生，說的沒錯，你是得好好活著。今晚的夜會很漫長，希望你的內(nèi)心真如你所說那樣強(qiáng)大，做個好夢，戴先生，我們明早見?！?p> 說完拉羅擺擺手：
“送戴先生下去休息?！?p> 戴平安被人從木樁子上解下來，兩個食指都已經(jīng)變形，但他的雙手還是從背后被鐐銬重新鎖上。
其實(shí)他整個人已經(jīng)被打的不像樣了，可即便如此，在被拖走之前戴平安還是拼命把身子湊到了圖拉跟前：
“你知道嗎，你和你的哥哥一樣，都是狗崽子，養(yǎng)過狗都知道，只要主人樂意，狗崽子是可以拿出去賣了換錢，……”
圖拉當(dāng)胸一腳把戴平安踹翻在地，食指已斷，經(jīng)這么一壓骨折是再次從他身底下響起。戴平安疼的臉都抽抽了，可還是呵呵的笑著，最后被人拖走。
為戴平安包扎的醫(yī)生沒有理會手上的骨折，更沒有幫他把子彈取出來的意思。包扎嚴(yán)實(shí)，確定不會在水中失血過多之后，就把他重新帶回到水牢里的邊上。
水牢里這時已經(jīng)安靜下來，因?yàn)閳D拉帶著戴平安離開，審理和判別俘虜?shù)墓ぷ饕簿痛送Ｐ?。除了之前十幾個被選上岸幸運(yùn)兒，剩下的四五十人都還留在水池里。
和戴平安可以享受的單獨(dú)木樁不同，他們都得依靠抓著幾根橫在水面上的粗繩和攀著水里的木樁來存身。冰冷的河水下，還有十幾具同伴的尸體陪伴著他們，血水已經(jīng)沖刷干凈，可被水泡白的面孔總是時不時的順著水流，在他們的身邊若隱若現(xiàn)的浮出。
提燈就擺在岸邊的棧橋上，旁邊有薩拉曼卡家族的人持槍來回巡邏著，對于水池里的動靜，他們稍有懷疑便是大聲的呵斥和劈頭蓋臉的棍棒。
鐐銬緊鎖手腕，戴平安再次被綁回到了木樁上。
春天的河水很冷，冷的能沁進(jìn)骨頭，進(jìn)水的那一刻，戴平安像具死尸一樣沉了下去，直至被手腕上的鐐銬拽住。黑色的河水漫過脖子，一陣一陣的沖刷著他的下巴。
一滴鮮血從他的臉上落下，在水里綻出了一朵小花，隨即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