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的兩個男孩子跟小公羊一般相互吹胡子瞪眼,嘴里還不停地發(fā)出嘶吼聲,趙鋼一時還真有點沒招。
他過去哪里遇到過這個呀。
趙也飛算是個挺乖巧的姑娘,但有那么一段時間,不知怎么回事,忽然變成了小蠻丫頭,說話做事愣磕磕兇巴巴的,甚至還有點渾不吝。
特別是她跟她閨蜜倆人的幾回折騰,可把趙剛嚇得不善。
不過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鬧得再怎么厲害,也比不上男孩子來得如此“兇狠”。
一恍神,趙也飛的面孔似隱似現(xiàn)了一下。
就在這時,傅老爺子忽然一個縱身竄上前去,用不可思議的罕見動作,把桌上一個險些被兩個小子撞到地上的黑乎乎的玩意兒搶在手里,像捧著寶貝似的收了起來。
趙鋼這時正好回過神,卻沒看清那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好像是個模樣古怪的小罐。是個藥盅嗎?不知道。
還是王旺汪有辦法,只見他忽地站起身來,用粗胖的手指分別點了一下兩個孩子的鼻頭,用唬人的沙啞聲音吼道:“哎,哎,干嘛呢你倆?想干什么?你們知道這是在哪兒嗎?還特沫有沒有規(guī)矩了?趕緊給我放開手!”
他這一嗓子還真好使,立馬把倆孩子給鎮(zhèn)住了,相互薅著對方脖領子的手松開了,不過眼神都還帶著犀利,死死地“剜”著對方。
嘿,趙鋼心里一樂。
這“剜人”的眼神他還是滿熟悉的,女孩子吵架的時候,不動手,但那小眼神一翻,真的比小刀子剜得還疼。
趙也飛那小閨密,她叫什么來著?那個女孩子的名字,連同她的模樣,一時想不起來……
那次也不知是為什么,小閨蜜把趙也飛惹急了,趙也飛那白眼就像兩葉雪亮的飛刀,嗖嗖嗖嗖地往閨密那邊飛,弄得趙鋼直想拿手捂住趙也飛的雙眼——誰能受得了這眼神。
可趙也飛還振振有詞呢:“您嫌我白她了?您也不看看她沖我翻白眼的那副鬼樣子!”
咳,甭提了,無論男孩女孩,翻起白眼來其實都是一副鬼樣子。
不過,跟趙也飛與閨蜜倆人“記仇”記了好長一段時間不一樣的是,眼前的這兩位嘎小子,別看剛才一副恨不得把對方掐死的兇模樣,但被大人一通喝唬后,沒兩分鐘便冰釋前嫌,握手言歡了。
倆人和好,趙鋼自然求之不得,但莊莊生氣時給李浩寧告的那一狀,又讓趙鋼心里有些不舒服啦。
這小子,怎么又犯毛病啦?還有完沒完?
班里剛剛轉(zhuǎn)學走的同學,就是叫菲菲的那位小姑娘。李浩寧為這事又哭了,同學們都知道了,明里暗里笑話他。
“她菲菲走她的,關(guān)你什么事?你哭個什么勁呀?”這讓趙鋼不快。
不過李浩寧堅決不承認是因為菲菲走,自己才哭的?!拔也挪皇悄兀筒皇?!”
不承認就不承認吧,反正上次小美走,你哭了也不止一兩次。趙鋼心說。
最近,工作上有些煩心事,趙鋼沒工夫跟李浩寧多磨牙。
不知怎么的,這段時間趙鋼跟幾個部門的頭頭關(guān)系處得都有些緊張。
開始的時候,他只是覺得可能是工作協(xié)調(diào)中有些不順,一直沒弄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直到剛才,資深的辦公室主任跟他拍了桌子,怒氣沖沖說出一番話,才把他點醒。
“你也是中層,有什么資格對其它部門吆三喝四指東道西的?別把位置擺錯了!”
人家說的沒錯,你趙鋼不過就是個總監(jiān),憑什么動不動就指揮人家?
有的時候,他還真忘了自己當下的身份,隱約拿出了當董事長的派頭了,這讓人家怎么會高興?
要改也難,但不改肯定不行,這么下去,一定弄會出大麻煩的。
這不,趙鋼個人準備的辦公會議案就遇到了問題。
這是趙鋼作為總監(jiān),首次在公司參加這樣的會,究竟這家公司的辦公會是怎么個開法,他沒有概念。
對于花了不少時間精心整理好的材料,他原本信心滿滿,可會前被辦公室主任一通搶白后,轉(zhuǎn)頭再一審視,才覺察到情況不對。
辦公室主任讓他在工作中“擺正位置”的指責,放到他手頭這些材料里,也是適用的。
也就是說,自己在日常工作中所暴露出來的問題,在這堆材料中也體現(xiàn)得如出一轍。
比如說,同樣的一句話,高層級領導說,就叫“站得高看得遠”,或者“高瞻遠矚”,或者“高屋建瓴”,而不夠格的人說了,人家會責備你,“手伸長了”,“話講大了”,甚至會嘲笑你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眼下,趙鋼正拿著這一疊讓他內(nèi)心忐忑的材料走向會議室。已經(jīng)來不及改了。
他邊走邊埋怨辦公室主任,為什么沒早點跟他吵這一架,如果他那番毫不留情面的責備能早幾天講出來,不,哪怕只早一天,那么自己手里的這疊材料,肯定不會是這樣的寫法。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會場上匯報這個材料時,其他人眼中流露出的質(zhì)疑和鄙夷的神色。
想到這里,他的額頭上微微滲出了汗。
一抬頭,碰巧到了傅丫丫的辦公室門口,趙鋼探頭看過去,只見傅丫丫還埋頭在材料中。
馬上就要開會了,傅總不知還在忙什么。
人家是自己的主管領導,趙鋼進去打個招呼,簡單溝通幾句,并無不妥。
趙鋼抹一把腦門上的汗珠,抬腿進了傅丫丫的辦公室。
湊近了,趙鋼發(fā)現(xiàn)傅丫丫也是四脖子汗流。
一見趙鋼進屋,傅丫丫沒好氣地說:“沒事別說話哦,我正忙著看呢,馬上就開會了,我這議案的高度就是上不去,急死人了。”
說完,又把頭埋進材料。
她這副模樣,看上去就像是在考試結(jié)束鈴聲響起之前,能多寫一個字就多寫一個字的學生。
趙鋼沒吭聲,低頭看她寫的東西,沒看幾眼,心里忽地樂開了花。
他上前一把奪過傅丫丫手中的筆,插上筆帽交還給她,然后一指門口說:“得了,傅總,開會時間到了,再寫也寫不了幾個字了,咱們走吧。”
傅丫丫一臉懊喪,無可奈何地胡擼起鋪滿半張桌子的材料,起身跟著趙鋼往外走。
臨出門前,趙鋼忽然把自己手里的材料遞給傅丫丫,然后把她剛剛收好的那疊東西接過來。
傅丫丫愣了,忙說:“搞錯了!那是你的,這才是我的!”
趙鋼一笑:“傅總,你才搞錯了呢?!?p> 說著,走向自己的座位。
傅丫丫愣了,低頭看自己手里拿的那疊材料,上面分明是趙鋼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