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老師用教鞭打了李浩寧,她本打算往他頭上打四下,但有兩下因為李浩寧用手擋了,結果打在了手背上。
頭上那兩下倒沒事,有厚厚的頭發(fā)隔著,不算太疼,只是手背那兩下挨得實在,打出了紅印。
為什么會挨這幾下?因為李浩寧面對茍老師一而再再而三的問話,始終一言不發(fā)。
莊莊什么也不承認,茍老師便把盤問的對象轉到了李浩寧這里。
李浩寧什么都知道,但他不能說。
要是跟老師說了,那可就是告密了,他李浩寧怎么能當告密的人呢?堅決不當!
再有,就連茍老師也知道的,那就是,李浩寧有個原則,絕不撒謊。
不想告密,又不愿撒謊,李浩寧只能什么也不說。
跟莊莊的死不承認還不大一樣,李浩寧的一聲不吭,讓茍老師心頭的火竄得更高。
沖莊莊,她只是掄了一下教鞭,并沒有打下去。
畢竟她只是懷疑那事是莊莊干的,并沒有任何真憑實據,莊莊公然否認,本身也沒什么問題。
但對于李浩寧來說,無論茍老師問他什么,他都一個字也不吐口,這就讓人惱火萬分了。
喬一巧聽李浩寧說完,當即不干了,拍著飯桌說,明天就要去找那位敢打孩子的“狗老師”。
趙鋼拉過李浩寧的手,仔細看了看那兩道傷痕,又用手按了一下,李浩寧略顯夸張地做了個鬼臉,表示自己很疼。
“嬌氣鬼,至于嘛!”趙鋼甕聲甕氣地喝道。
一聽趙鋼這樣責備自己,嘴撇了半天的李浩寧一下哭出聲來,開始還是小聲哼唧,越哭聲音越大。
趙鋼聽著心煩,一時又不知該怎么哄。
都說女孩子哭起來不好哄,那意思似乎是男孩子好哄,其實主要還是男孩子哭得少,不需要哄。
小時候李浩寧有過“氣死病”,有好長一段時間,趙鋼和喬一巧都刻意讓著他,甚至還偷偷告訴過半懂不懂事的趙乃弛,在哥哥面前說話要注意。家里幾個人相互間有一種別樣的默契。
隨著李浩寧一天天長大,嚇人的“氣死病”再沒犯過,這會兒,趙鋼還真怕他再犯了毛病。
還好,李浩寧哭了一陣,盡管狂風大作,也風雨交加,但始終沒哭到上氣不接下氣的程度。
哭夠了,李浩寧起身離開,碗里剩下的那點飯,趙鋼扒拉進自己肚里了。
一夜無話。
早上臨出門前,趙鋼見李浩寧在自己那只已看不出什么痕跡的挨過打的手上,纏了一圈紗布,這才背起書包離家。
他前腳剛邁出門,喬一巧趕緊問趙鋼:“孩子不會有事吧?但這事也不能這么算完呀?!?p> 趙鋼搖搖頭,語氣肯定地說:“孩子被老師打,心里肯定會犯堵,但過個一兩天就啥事也沒有了?;仡^我想想辦法,去他們學校反映反映?!?p> “管用嗎?”喬一巧懷疑。
還真讓喬一巧給猜中了,趙鋼去學校找校領導反映情況,卻碰了一鼻子灰。
老高告訴他,那茍老師上面有人,不但其他老師不敢惹她,連校領導也都怵她三分。
李浩寧跟茍老師摽上勁了,不把茍老師“治服”,他是不打算罷休的。
生了一肚子悶氣的趙鋼當然不知道李浩寧的想法,茍老師本人也沒意識到,麻煩即將降臨。
這兩天茍老師咽炎發(fā)作,說話費勁,講課受到影響,她一如既往祭出殺器,羅漢果,雪菊花,胖大海,用這三樣中藥泡水喝。
這個偏方特別管用,喝上幾泡就會顯效。
茍老師進了教室,習慣性地用她的小暖瓶往茶杯里倒水。
她特意打了滾開的水,只有這樣的水,泡出來的效果才會好。
啞著嗓子講了幾句,她伸手去端杯子,結果吃了一驚—-杯子居然是涼的。
再一看杯子里的那幾味藥,全都鼓溜溜地飄在水面,明顯沒被熱水沏過的樣子。
自己剛才分明打的是開水,怎么可能沏不開,又怎么會變涼?
茍老師的目光,透過眼鏡片向講臺下面掃過去,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所有的孩子似乎都專注在自己面前的課本上,并沒有人留意老師的舉動。
茍老師特意多看了莊莊兩眼,莊莊臉上并無異樣。
這家伙的臉上藏不住任何東西,有一點兒事就看得出來。
看來跟他沒什么關系。
茍老師覺得嗓子眼又干又疼,本想喝口沏好的水解解,無奈杯中的那東西根本沒法喝。
她只好忍著,使勁咽兩口口水,誰知干澀的口水拉得嗓子更疼了,竟然連連咳嗽起來。
等著聽課的同學都定定看著老師,不知該怎么辦。
這時,莊莊起身,關切地問老師怎么了,一臉真誠。
茍老師有火不好撒,只說了句“好好聽你的課”,嗓音卻像被門擠了,幾乎發(fā)不出聲來。
莊莊倒沒介意老師的態(tài)度,見老師捏著嗓子說話,便直接走向講臺,端起講臺上的那杯水,遞了過去。
茍老師的火噌地竄起,嘴里想說“你給我把杯子放下”,可從嗓子眼里出來的話卻變成了“你嗤嗤嗤嗤……”
等于什么也沒說出來。
顯然,這課肯定是沒法往下上了。
老師發(fā)不出聲,下面的同學們一下子熱鬧起來了,有關切老師的,有沒話找話的,還有的呢,什么也不說,就坐在位子上傻笑。
茍老師在講臺上把每個人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要在平常,她該表揚的表揚,該批評的批評,該訓斥的訓斥,立馬就能把局面壓住。
這會兒卻是力不從心了。
見莊莊還傻站在面前,茍老師兇著臉指了一下他的座位,然后又指一下他鼻尖,再把手向座位方向一揮,那意思再清楚不過了。
莊莊回到自己座位上,李浩寧又站了起來,他上前一摸老師的杯子,道:“這水是涼的,老師怎么能喝?老師,我去給您打點熱水去?!?p> 說完,也不等茍老師批準,拎起壺就向外面走去。
茍老師沒吭聲,對了,她就是想吭聲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她也沒做任何動作來阻止李浩寧,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李浩寧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門口。